陆珈的养父谢彰是个读书人,连番遭受这样的打击,悲愤交加,无奈哪有与强权抗衡之力?内忧外患之下,身子也垮了。
是后来张洪听说之后,立刻派人入京把他们接了回来,如此才让谢彰多活了几年。
前世陆家回京之后,曾经上狱中探望过梁珺,经过八年的炼狱,那个原本应该风光体面的御史,早已形容枯槁,满口牙齿掉落,说话依然模糊不清。听说陆珈是谢家的小姐,他眼泪一下就滚落了出来,然后用早已经磨破的食指在地上写了一串谢老爷子的名字。
当初年少的时候,家贫的梁珺承蒙谢老爷子的救济,从而考取了功名,入仕为官,看到了大好的前途。
他反过来提携谢家,要让谢家的买卖跨越了好几个高度,本来相互扶持的一对好友,结果一个早就成了死人,而一个成了狱中的活死人。
从这个方面说,秋娘的想法也没有错。
严家父子盘踞在朝廷之中,除非成为他们的走狗,否则没有人能够保证能够平安活到最后。
这个事实,陆珈前世亲眼看到了的。
于是陆珈没有再多说。
翌日起,就着手第一步,先监督张家把铺子腾出来。
这么一大块肥肉吐了出来,张家当然不会乐意。不过仓房已经到手了,更大的利头就在前方等着他们,这些日子忙得很,何况张旗也着实怕陆珈到时候捣乱,于是没废什么话。
只是动作磨蹭了点,原本说好三日,结果他们花了五日才不情不愿地搬干净。
搬出去的当日,陆珈就把租赁的告示张贴在大门上了。
铺子位于码头的中下游,隔着一条街就是千年古寺唐兴寺,每日穿梭唐兴桥,前往寺里上香的人不计其数。而码头下游过去几十里路路就是潭州府通货门码头,经过铺子的本地和外地商贾也有许多。
很快唐兴寺前有间旺铺要租赁出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沙湾,但是前来打量的人多,真正想租赁的人却少。
原因是陆珈放的是半年短租。
傍着码头开铺的商户,多是冲着长久做买卖来的,一趟货船往返一次就要几个月,因此积累主顾往往需要一年以上甚至几年的时间。
半年时间能做什么?
但陆珈是不让步的。
靠着租铺子赚得的那十两二十两银子,能够干什么呢?她图的又不是饱饱肚子即可,她图的是发财,当大财主呀!
没有大把大把的银子,他们怎么杀回京城?怎么在京城立足?怎么积聚实力跟蒋氏对抗?
陆珈必须自己做买卖,而且最终必须要做大买卖。
她也绝不能给自己太多时间积累,蒋氏的人既然已经找到了潭州,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找到了她的下落。
她总也得在蒋氏发现她之前,先把自己和谢家支楞起来吧?
所以只有半年。
她天天打开铺子坐在门口,但五天过去了,依然是看的人多,问的人少。十天过去了还是如此。眼看着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能谈下来。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按照她当时跟张旗所说的,通货门码头的船只已经过来了三成,江面上的船逐日密集起来,而门前经过的人也日渐的多了,这样还不租出去,误的可是自己的荷包啊!
这日傍晚,把整个码头上下游全部逛了一遍,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几个主顾主动出击,慢吞吞刚回到家里,就碰上李常也来了,在院子里给劈着柴的谢谊帮忙,两人一面干活一面唠着嗑:
“听说这回来的钦差大人是个有来头的,他这一来,县衙之中还有知府衙门里的人都得老实点了。”
“是倒是,就是听说是个年纪轻轻的书生,也不知道有本事没本事。”
听到钦差大人几个字,陆珈一下停住了脚步——没错,这都三月了,钦差是该来了!
不过她记得朝廷这次派到两湖来督查水运的是个姓张的肥头大耳的官员,他回京之后不久,这些钦们也都回去了。
只知道这个姓张的是内阁定下来的,却没听说他有什么来头,更加不可能还是个年纪轻轻的人!
她走上去:“你们见过这钦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