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夫人是个寡妇,要避着喜事,当然不能去,所以只能由九夫人作为颜府女眷代表去姚府庆贺了。
颜老太太又觉得一个庶子媳妇不够显示颜府的诚意,于是命脚伤刚刚好的九小姐睡莲同行——睡莲毕竟是规规矩矩的嫡子所出嫡长女,已经十周岁的女孩子也能代表五房。
杨氏知道后,暗恨颜老太太偏心——怎么不叫慧莲去?难道慧莲不是五房嫡出的小姐?
机会难得,九夫人当然不放过任何一个把乖巧懂事的宝贝女儿琪莲推向京城名门闺秀交际圈的机会,于是乐颠颠的回去把琪莲从学堂叫回来,给她着实好好打扮了一番。
睡莲想到马上要见到阔别大半年的好友姚知芳,其兴奋程度不亚于九夫人,为了不失礼,睡莲换上了杏子红卷草纹缂丝妆花缎交领褙子,金灿灿的郁金裙。
添菜难得见睡莲如此高兴,心知小姐十分重视姚府的婚礼,于是拿着梳篦问道:“小姐要梳个什么头呢?其实小姐的头发厚、还顺滑油亮,梳个牡丹头最好看了,而且还喜庆。”
“梳一对双髻即可。”睡莲道:“钗环什么的一概不要,用钉着各色碧玺和松绿石的缎带把发髻缠紧。”
添菜有些犹豫,心直口快的石绿笑道:“我们小姐和姚大人千金在成都时就是关系极好的手帕交,今日去了姚府,那位千金小姐必定是要拉着咱们小姐蹴鞠、骑马、射箭玩儿的。你把发髻梳得紧些,没得蹴鞠时散了头发,失了礼数……。”
朱砂轻轻扯了一下石绿的胳膊,石绿自知自己话多了,赶紧闭嘴。
添菜照着做了,几乎将双髻像裹粽子似的扎的严严实实。
睡莲满意的摸了摸有些紧绷的头皮,暗想:即使京城突然刮起十级台风,也休想吹散这对发髻!
燕京西城,权贵云集,姚府就在黄金地段咸宜坊丰城胡同,和武定侯府是邻居。
已故的姚老太爷和颜老太爷一样,都曾经是内阁大学士,死后被追封太傅,所以姚府也称为太傅府。
姚老太爷只有两个嫡子,都是原配姚老太太所出,长子读书不济,只是个秀才,醉心于火器制作与研究,目前在工部军器所当一个从九品的副使。
次子和颜五爷是同窗好友,颜五爷中探花郎时,姚二爷入了二甲,进士及第。
姚二爷做了十几年的外放官,去年冬天回京述职时,姚二夫人以三十八岁“高龄”怀了第四胎,姚二爷就放弃了继续外放的想法,托了关系在鸿胪寺谋了个从五品右少卿的官职。
长子大婚,姚二夫人挺着快要生产的大肚子,居然健步如飞似的在女宾中应酬,吓得姚老太太忙命姚大夫人带着两个孙儿媳妇将姚二夫人替换下场。
姚知芳跟着母亲应酬了大半日,脸都笑僵了,也就乘机以回去伺候母亲的名义,偷偷拉着睡莲避到后花园竹林深处说体己话去了。
竹林深处的小溪边,铺着厚重的大红猩猩毡毯,摆放着炕几、坐垫等物,姚知芳脱去了华丽的礼服,拆下钗环,换上男装道袍,将一头青丝盘在头顶,用男式的网巾罩住。
这便是目前燕京贵族女子最流行的打扮了,通常在骑马或者蹴鞠时这样装扮,穿上宽大舒适的道袍,头戴网巾,有的还在网巾上簪花或者插一支金钗,英气中带着娇俏。
姚知芳和睡莲对坐在炕几上,两人握着手唧唧咕咕说着话,直到口干舌燥。
趁着姚知芳烹茶的功夫,睡莲从荷包里取出一方帕子来,说:“这是素儿表姐托我带给你的,你也知道,她身上还有两年的孝,不能来喝喜酒。”
姚知芳接过帕子,看也没看,直接塞进衣袖,然后给睡莲倒茶,说:“这是去年我扫了竹叶上的雪,放在缸里头,封实了埋在竹根底下,今天刚挖出一缸来,你尝尝味道。”
睡莲抿了半口,皱着眉头道:“酸,酸的紧呐。”
“是么?”知芳也跟着尝了尝,觉得清甜中带着一股淡雅的竹香,那里酸了?
睡莲笑道:“我是说啊,大半年不见,你居然学会了这种文人的酸气,还扫雪煮茶呢。”
“就你贫嘴!”姚知芳咯咯笑着,就要拧睡莲的鼻子,睡莲那里让她得逞,偏到一边躲开了。
两人疯闹了一会,姚知芳突然叹了口气,说:“自打回了京城,我就没有这么笑过了。”
“唉,颜如玉也这么对我说过同样的话。”睡莲劝慰道:“人长大了,自然会有烦恼,你想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