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黎明时分,颜老太太被一阵喧闹吵醒,平日里就是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容嬷嬷神色慌张来报:“老太太!不好了!九小姐她突然把药和粥都吐得一干二净!胃里的东西呛进气管里,全身抽搐,连呼吸都停了!”
颜老太太一阵眩晕,而后清醒过来,坐在床上吼道:“你去九房找九小子!他是东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这个时辰宵禁尚未解除,京卫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巡街,只有他拿着腰牌才能通过官兵和路障、敲开坊门请大夫抓药!”
“是”容嬷嬷吩咐下去,颜老太太披了件外衣下床,说:“请五房过来!即使他不要这个女儿!我们颜家却需要这个孙女!”
颜老太太赶到隔壁碧影斋,刘妈妈和辛槐家的正在给睡莲顺气。
好在辛槐家的懂得推拿按摩,对气管呛进食物知道处理法子,她先是叫刘妈妈将睡莲放平在卧榻上,然后爬上床榻,双腿跪下,将睡莲夹在中间,左手握拳,大拇指朝内,放在睡莲的上腹中部,右手压在拳头上,用力向上推压,压迫肺部,连续三次后,肺中产生一股强大气压,终于将睡莲气管里的残羹剩饭和药汁的混合物推入了口腔。
辛槐家的不敢大意,侧身坐在榻上,叫刘妈妈将昏迷中的睡莲放趴在她的膝盖上,胸脯以下向下倾斜,催她将嘴里的异物吐了出来,然后细细擦去嘴角的污物。
颜老太太见睡莲呼吸渐渐平稳,心下稍安。至此,采菱她们再也不敢强灌汤药和吃食了。
且说九房颜九爷得到消息后,连忙起来拿着腰牌从南院马房牵出自己的骏马一路疾驰找大夫。
被路上巡街的五城兵马司官兵和京卫指挥司的人拦下,颜九爷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亮出腰牌,巡街官兵看清了九爷样貌,便放行了。
颜九爷到了药铺敲醒酣睡的活计,几乎是闯进民宅将抱着小妾睡觉的大夫拖起来、犹如劫匪一般将瑟瑟发抖的大夫扔到马背上,然后拍马急驰。
马匹直接进了松鹤堂,颜九爷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扔给大夫穿好。彩屏早就候在外面了,引大夫去了碧影斋。
此时颜五爷和杨氏都在这里陪着颜老太太,素儿也惊醒了,站在墙角一言不发。
颜老太太淡淡说:“你下午开的药都灌进去了,可是凌晨又都吐了出来,你给这孩子再看看。”
厚实的床帘早就放下了,采菱将睡莲的手腕挪出来,并盖上丝帕,大夫喝了杯冷茶压压惊,坐在小杌子上给睡莲诊脉。
大夫依旧是眯着眼诊完左手换右手,然后轻咳一声,站起来说:“还是郁气凝结,身体并不大碍。”
颜老太太不悦,“既然不是什么大病,那么为何昏迷两天两夜都不醒,还连汤药吃食都吐了出来?”
大夫是个颇有医德的老医者,他老老实实说道:“老太太,都说人活一口气,令孙女身体并无大碍,却重度昏迷并且水米不进,恐怕是心头那口气放下了,存了死志,所以——。”
“胡说八道!”老太太将沉香木拐杖扔向大夫,大夫躲闪不及,额头被拐杖上的龙头砸了,霎时擦破油皮,红肿起来。
众人皆不敢去拦。
“滚!滚出去!”颜老太太气得蓦地站起,指着大夫骂道:“我孙女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她那里懂得生死?!你欺世盗名,没有本事就罢了,还在这里污蔑我的好好的孙女?!”
容嬷嬷知道颜老太太正在气头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于是将那大夫连拖带骂的赶了出去,暗自吩咐彩屏拿银钱安抚大夫,切记不要让那大夫乱嚷嚷,坏了九小姐名声。
众人将颜老太太劝回座位上,五夫人杨氏劝说:“人各有命,老太太莫要过于执着了。”
言罢,杨氏拿起帕子捂着脸哭道:“好容易盼得九丫头回来了,可怜见的,谁料到我们母女只有十几天的缘分——。”
啪!
颜老太太突然暴起,反手一个耳光,将杨氏头都打耳鸣了!
“呸!就知道说这些个丧气话!你就巴不得九丫头死了称愿!明白告诉你!你养的嫡女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五房嫡长女的位置就是空悬都轮不到她来坐!”颜老太太怒吼道。
颜九爷和仆从见杨氏受辱,纷纷退到门外以避嫌。
碧影斋只剩下傻眼的杨氏、惊诧的颜五爷以及愤怒的颜老太太。
颜五爷见母亲如此大怒,赶紧喝斥妻子,“还不快下去!”
杨氏捂着印着五个红肿指头的脸呜咽着回泰正院。
碧影斋内,颜老太太和颜五爷相对,心情沉重。
颜五爷试探问:“刚才母亲那话是什么意思?九丫头没了,嫡长女也不会是慧莲?难道您要将品莲挪到杨氏这一房来?”
“哼,你就惦记着品莲,论理品莲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