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已经到了二更跟前,皇帝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糜芜等得不耐烦,披衣往到外面走去,闻莺连忙跟上来,低声劝道:“姑娘,时辰不早了,此时宫中各处都已经下钥,姑娘不好随意走动。”
糜芜瞧着她,笑道:“陛下还没回来,至少这里不曾下钥吧?我出去迎迎陛下。”
王福良在边上早已经听见了,皇帝跟前的红人,他自然也不想的嘴,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下钥,也能再叫人打开,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陪姑娘一起去吧。”
糜芜点点头,道:“那就有劳王公公了。”
闻莺便有些讪讪地,想了想,到底也还是跟了上来,拾翠也连忙跟上,簇拥着一起出了福宁宫大门。
王福良在前头打着灯笼领路,一路往南,朝着垂拱殿的方向走去,前面突然有人问道:“谁在那里?”
糜芜抬头一看,路口处转出一个黑衣金甲的男子,正是谢临,原来今天,竟是他当值。
谢临乍然看见她,又惊又喜,然而当着这么多多人,也不能如何,便只是向王福良道:“原来是王公公,这时候往哪里去?”
王福良笑道:“是谢校尉呀,江姑娘担心陛下,想去迎一迎,你们方才巡逻的时候有没有从垂拱殿过来,那边还在忙着吗?”
谢临一双桃花眼看着糜芜,口中向王福良说道:“我从那边过来时,里面正带着人往御马监那边去,想来也快散了。”
中秋那天,倒是多亏他了,也没机会向他说一声谢谢。糜芜向着谢临微微颔首,以目致意,轻声道:“有劳谢校尉传信。”
只怕她谢的不是这次传信,而是上次。谢临抬手抱拳,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他目送着她袅袅婷婷地向前面迎上去,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江家花园里看见她时的情形,说也奇怪,好像每次她出现的地方总有几丛石竹花开得热闹,可惜这宫里却没有种石竹花。
而他,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摘一朵花,轻轻地掷在她身上了。
糜芜走到宫墙转角处,便听见远远传来了人声,待转出墙角,迎眼就看见崔道昀坐着四人肩舆,旁边步行跟随着崔祁煦和汤升,正往这边走来,许是灯笼的光太暗,粗粗一看,崔道昀的眼窝竟然有些凹下去,脸上也十分清瘦的模样,糜芜暗自吃了一惊,连忙小跑着往跟前迎上去,叫道:“陛下!”
肩舆停住,崔道昀从上面伸手拉住她,温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等着陛下回来呢。”
离得近了,糜芜不由自主打量着崔道昀,比起在暮云山初见时,果然又清瘦了许多,当时就有的郁郁之气,眼下看着更明显了,似是有许多烦难的事情压在心头。不知怎的,糜芜突然就觉得心里一酸,连忙低了头,轻声说道:“陛下以后不要忙到这么晚了好不好?”
“朕有要事需要处理,偶尔一两次罢了。”崔道昀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心中无比熨帖,拍拍她的手背,道,“走吧,我们回去。”
他看了眼崔祁煦,道:“太子也回去吧,不必再跟着朕了。”
崔祁煦下意识地又看了糜芜一眼,这才答应道:“是。”
他走出两步,却又听见崔道昀叫他:“你母后此时应该已经睡了,不要再去吵她,若是有要紧事,明日一早请安时再跟她说吧。”
崔祁煦不由得想到,难道是防着他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皇后?不觉就有点酸溜溜地,半晌才道:“儿臣知道了。”
肩舆起动,糜芜跟着崔道昀身旁,不时偷眼瞧着他的脸色,眉头越蹙越紧。皇帝看起来很疲惫的模样,想必这件案子很不好审,怎么才能让他轻松一些?
耳边突然传来崔道昀的声音:“朕很好,你不要再偷着瞧了。”
原来皇帝已经发现了。糜芜掩饰着笑了下,撒着娇地说道:“陛下如今是病人呢,不能劳累,从现在开始,我来监督着陛下,一更之前必须歇了。”
“好,明日开始吧。”崔道昀微微一笑,“今日就请你网开一面。”
“陛下是金口玉言,说出来的可就不能再反悔了啊。”糜芜仰起脸看着他,笑意盈盈。
“不反悔,以后你看着时间,若是晚了,就来提醒朕。”崔道昀
有她在身边相伴,至少今夜,他应该能睡得香甜。
一行人从宫道上慢慢行过之后,在道边躬身行礼的谢临才直起身来,原该继续巡查的,此时却只是望着她的身影,想着之前种种,思绪乱纷纷的没个了断。
“无咎。”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谢临一回头,就见崔恕慢慢地走过来,目光注视着他,走到近前才道:“今日你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