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给他开了门,一边跟着他走进去,道:&ldo;今日有媒人上门。&rdo;
&ldo;媒人?&rdo;夏冰走到院落中,伸手轻轻侍弄着盆中花木。秋意渐深,花朵已自蔫儿了。
&ldo;是常乐大长公主派来的,说是想给自己的独生女儿结个亲。&rdo;老仆颤巍巍地道。
&ldo;温玖?&rdo;夏冰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不知多久以前,曾经见过的那个少女。
是个矜弱腼腆的女孩,羞涩如白花,又动辄脸红,一副毫无主张的样子。
&ldo;这想必是温太后的意思吧。&rdo;半晌,他复垂下眼帘,专注地看着盆中的花。
老仆没有作答,只道:&ldo;大长公主还在等着您的消息。&rdo;
&ldo;知道了。&rdo;夏冰掸掸袖子,&ldo;我这就给她修书过去,应承了她。&rdo;
婚姻大事,也就这样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定下了。夏冰往内室走去,忽又停步,指着院中的花道:&ldo;谢掉的花该换了,去换几盆应时令的。&rdo;
&ldo;是。&rdo;
第40章顾步已相失
八月中,洛阳城中四处都传扬着大长公主嫁女的消息。
先帝崩逝于今年三月,虽然国丧以日为月、不扰民间嫁娶,但大长公主是皇室宗亲,先帝亲妹,总该有个避讳。如今却这样着急忙慌地置国丧于不顾,未免遭人讥笑。
众人也都想到,大长公主那个女儿,原本是与秦家二郎定了亲的,不知怎的却被甩了,乃至如今竟自降身段,要去嫁一个寒人。寒人到底是寒人,再是经明行修、权势显赫,那也不该乱了婚宦的规矩啊。
不过温小娘子自己,听闻倒是很高兴的。若论人品,比起放浪不羁的秦二郎,这个规行矩步的彬彬君子夏子固当然要好上一万倍,温玖素来是不敢与人高声说话的性情,现下似乎都直起腰来了,既幸福、又得意的模样。
永华宫中,杨芸坐在妆台前,默默地梳拢了发髻,又将金步摇小心翼翼地插上发间。
&ldo;哗啦&rdo;一声,帘帷掀开,夏冰散着衣襟走出,先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而后便一手执杯,倚着博古架端详着她。
她看上去倒是平静得很。女人,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没意思的事情会嫉妒,该她嫉妒的时候却又冷下来了。
&ldo;温太后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rdo;夏冰终于开了口,&ldo;先是攀秦赐,再是找上我,她们温家的女人,就这么不值钱?&rdo;
杨芸笑道:&ldo;你是真寒门,秦赐是假士族‐‐秦赐总还比你强一些。&rdo;
夏冰眼神里泛着冷,&ldo;那又如何?攀不上假士族,到底不还是来求我这个真寒门了。我不像秦赐,手握兵权,口含天宪,我拒绝不得她。&rdo;
杨芸道:&ldo;你想拒绝吗?&rdo;
她这话问得天真,眉宇微微压低了,神色里好像只有关切。夏冰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瞧了半晌,才道:&ldo;那个温玖,不过是个没长全的小丫头。&rdo;
杨芸又笑了。
好像是被他逗乐了,又好像只是宽容他的任性,她复道:&ldo;你若能同她好好过日子,也不失为一条顺遂的路。&rdo;
&ldo;您要我同她好好过日子?&rdo;夏冰很快地回应,&ldo;您真是这样想的?&rdo;
杨芸垂首,低声:&ldo;我知道你没有法子。&rdo;
清清淡淡、飘飘渺渺的一句,没有着落,却让夏冰的心狠狠地震了一震。
他抬眼,看见垂落的帘帷上映着对方细瘦窈窕的影子,高高的发髻上晃荡着金步摇,像一棵被施了咒的树,永远只能一动不动地守着那再也开不了花的躯干,直到老死。
可是她却对他温柔而宽悯地说:我知道你没有法子。
心里莫名就涌出一股怨气: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了?!不可能的,没有人能知道我……
然而直到最后,夏冰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四九城中的高门之间还在闲言碎语之际,北方第一次接到了铁勒入侵的情报。
萧霆、秦赐镇守在雁门,但鲜于岐竟是直朝西边晋阳长驱而去。接报之后,镇北大将军秦赐当即带兵驰救晋阳。
&ldo;城外那些军垒,都不过是疑兵之计!&rdo;皇甫辽阔步走入大帐,将头盔往案上狠狠一掷,怒道,&ldo;鲜于岐小儿出尔反尔,扣了我的使节,还来个声东击西!&rdo;
萧霆坐在上首,手指不断地点着漆案,当当当的声音催人心烦。皇甫辽看他一眼,他才稍稍起身,手指点过案上的舆图,&ldo;晋阳与洛阳之间可不远啊,这个消息若传到京城,只怕会人心惶惶。&rdo;
&ldo;我看不见得。&rdo;皇甫辽冷笑一声,&ldo;京城里的人都在忙别的事情吧!&rdo;
萧霆叹口气,&ldo;秦赐已过去了,我们再着急,暂且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坐镇广武,中转车粮人马,为秦赐与官家之间传递消息而已。&rdo;
皇甫辽急切地道:&ldo;二万人马,会不会太少?&rdo;
&ldo;晋阳本来城坚兵锐,我们若派过多援军,只会增加粮草负担。&rdo;萧霆沉吟地道,&ldo;这二万兵马,只是为了给晋阳侯托个底,表示我们绝不会放弃晋阳。只要不主动迎击,守城应当不难。‐‐这也是我为何派秦赐前往的缘由。他是个沉着的人,就算晋阳侯贪功冒进,他想必也能稳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