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对者必裁,务求斩草不留根。
无才者除之,无才无能无利图。
到台北的一路上他估算自己飞力和工作成绩,不是第一种阿谀奉承讨屠夫欢心的人,也下当第一种锋芒尽露与心的人,也不是第二种锋芒尽露与屠夫作对的勇敢烈士。
他是第三种,表现平平,楚河汉界哪边都不站,谁也不刻意去讨好;不是墙头草两边倒,也不是两边都称好的乡愿型人物。
充其量,可能就是一个人天天走同样的路线回家,突然有一天脚酸才发现原来路边一直有把路人专用的公共座椅──他的存在感,大概就跟那把长椅差不多吧。不多,但也不会太少,很中庸。
依照准则,他也是屠夫黑名单下的一员。
这世界哪有死刑犯亲手送呈死刑判决给执行的人的道理?
古今中外也找下出几个像他这么尴尬的角色,既是屠夫手下的刀俎肉,又是同事眼中的裁员帮凶,真冤。
今后如何打算?他扪心自问。平民老百姓如他,没了工作第一关心的就是失业期问的现实问题。
上台北发展?
不不,他乡下住惯了,新竹的环境对他来说已经算紧凑,再到台北,他肯定会得胃溃疡。
还是回乡下种田?上个月双亲捎信来,说秋收在即,家里将开始农忙、无暇他顾,要他好好照顾自己,念农经的小妹会回家帮忙,要他不必操心。
或许可以回家帮忙秋收,这几年忙于工作也很少回家,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也好。他想着,心底也踏实了些。
走进总公司,依照柜台小姐的指示,单行书走到一扇挂着“专务办公室”名牌的门前。
食指成勾,轻敲“叩叩”。
“给我滚!不准再过来!”里头的咆哮几乎同时响起。
单行书先是一愣,接着又听见里头一阵砰砰碰碰。
该不会──他想起屠夫厂长曾经对女职员性骚扰事件。
门没锁!把手一转,单行书冲进去。
“住──噢!”天外飞来一笔黑压压的物体,神准砸上他脑袋。
瞬霎间,满天金光小星星,接着眼花一片黑。
“救”难变“落”难,英雄成狗熊。
好痛!
抚额蹲在原地,单行书等待疼痛和晕眩的感觉消失。
疼痛是消失了,却开始有幻听的症状。
他听见呻吟声──很惨的呻吟声,像被人毒打一顿。
他没叫,所以应该是幻听才对。
但又这么真实。
从双掌中抬起脸,蹲下来的他矮人一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左侧有个人却比他更矮,整张脸贴在地上,面目狰狞。
他瞧着趴在地上中年人的脸,正好亲眼目睹、亲耳听闻那男人的龇牙咧嘴、惨叫连连。
目光不由得拉远焦距扫见中年人朝天的腰背停着一只红棕色高跟鞋,外露的脚背呈现牛奶般白皙的色泽,再往上瞄曲线纤秀的脚踝连接匀称的小腿;再往上瞧,─截约莫三公分乳白色大腿之后,是米黄色窄裙。
再再往上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俏臀、窄腰、纤手、美胸、细颈……美艳夹带傲然神气的姣好五官──因为怒气显得有些狰狞。
但,美人之所以美矣,就算怒气冲天、摆出茶壶泼妇样,还是只能用一个“美”字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