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监听的小组也是五味杂陈,他们能想象到,这位大少爷以后会给他们增加多少工作量了。
许时青没发现他们的心情,他正以最小的接触面坐在后车座上,车座是真皮的,很干净。
而他,几天下来,已经是脏兮兮的了。
火车太痛苦了,上厕所要钱,吃饭要钱,那也就算了,还要防着行李不要被偷——最重要的是,坐那么久,浑身上下各种味道都有。
还好。
他现在甚至庆幸的想,还好他没有第一次坐火车去济川县的记忆,还好他是到站了后才醒过来。
不然许时青根本没有勇气坐上火车。
这四个来月虽说脑子里多了很多记忆,但京城对他来说毕竟阔别日久,多了太多新奇的事物,人们来往之间各不相同,依稀可以猜到各自背后的故事。
“师傅,你是不是开错道了?”他说话的声调早就被闽地的音带偏,吐字还算清晰,就是尾调总是黏黏糊糊的。
好在许寒秋也是个闽地人,这倒不奇怪。只是许时青过去努力想要装起来的京城人设,在无人知道的地方碎了个干净。
副车座的人偏过身,从口袋里掏出个证件。
公安。
许时青:“……”
他反应了一会,道:“我论文过了啊……”
嘟嘟囔囔,这话倒是听出来他对自己的水平有个清楚的认识。
“那这是要去哪里?”许时青还算平静,他没从两个同志身上感觉到恶意,最重要的可能是他们到目前为止气氛都还算是和谐融洽。
这让许时青没那么紧张。
那张清俊矜贵的脸,正经起来还是很唬人的,从后视镜瞥见的同志对他的评价高了些,轻咳一声。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说完,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道,离市中心越来越远。
。
谢崇岳早已在晋省安家。
他出发前,许成安和林徐芳把存折给了他,里面除了他们的积蓄,就是二叔许寒秋每月打过来的生活费,他对于将大哥留在村子里,怀有深深的愧疚。
这钱在这个时代就是一笔巨款。
谢崇岳本不打算动,他对父母还留有疑虑,只是某个夜里,冷不丁的做了串光怪陆离的梦,眼睛前边窜出一长串乱七八糟的东西,图片、文字混合到一起。
……全是许时青。
确切的说,在一大串如洪水般摧毁一切的记忆流中,青年的一切都熠熠生辉。
谢崇岳一眼就看见了他,看见不同皮囊下的同一个灵魂——
因为再不可能有人拥有那样灵动摄人的眼睛。
他终于明白车站的亘久注视后,莫名的心悸缘何而来。
谢崇岳以为那是一见钟情,原来是合浦珠还,失而复得。
眼前的记忆依旧在流淌,长久的,静默无声。
他依稀感到屋子里天色昏沉,却并不在意。
男人在暗色里点了支烟,默然的思索着,烟徐徐上升,恰如此刻正逐渐崛起的东方巨龙,却又遮挡着他眼前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