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剑星顿时松了口气,放松之余他也忍不住道:“果然,组织在北洋那边也有人,张大帅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别再拿你资历浅那套糊弄我,我不上当的。”
小夫妻俩笑得更厉害,应大少这回再没卖关子:“是呀,张大帅就是。而且人家加入的时间比我还早呢。”虽然听说也没早几个月就是。
解决了这个疑惑,崔剑星就没再多问什么,或者说他其实心里还是挺好奇如今南京政府里又增加了多少像他这样的人?做了这个谍中谍以后,他每次暗中执行组织给的任务时,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行动一次比一次顺利。
越是顺利高兴的同时也越是惊悚,每次都忍不住在想这里是不是已经被渗透成筛子,到最后只有总统阁下和他的亲信那么几个人在认真努力。
算了,本来早就大势已去,只希望那天到来时昔日的上司和同僚能淡定接受吧。
年轻的军官扭头不愿再多想,跟应家夫妻又谈起别的。
***
又是一年秋。
九月下旬,对申城居民来说又是一个寻常的日子,除了报纸上的一则消息让不少人跟着讨论了好一阵。
“号外!号外!岛国人在昨夜炸毁沈阳南满铁路意图嫁祸我军,作案途中被我军当场抓获,拒捕途中集结军队强行炮轰北大营却被反杀,目前张大帅正和岛国政府商谈岛军挑衅和战俘交还各方面事宜!”
报童们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在各个大街小巷奔跑相告,不时引来路人叫停急急忙忙买上一份。
这才消停几年,他们日子好不容易过得有点滋味,竟然又来打仗?
“岛国人也太烦了,他们内战才停两年竟然又盯上我们?”
“我姑妈家就住在沈阳,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一点他们竟然又来?幸亏打赢了,不然又要搬家。”
“就看不得我们好是吧!”
街上的人们在谈,萧氏戏班里也有人在谈。
“肯定是看不得我们过得好,兜里才有点钱想过点安稳日子就来烦。”已经梳起妇人头的小莲拿着报纸一脸气鼓鼓,“张大帅干得好,把鬼子都打出去,俘虏的鬼子兵一个换一百块大洋,赔死他们!”
“快别气了,反正我们赢了,他们丢脸又赔钱都是活该。”戏班里有人问她,“对了小莲,你这才坐完月子没多久,就出门来上工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小莲拍了拍自己已经休养恢复好的孕后身材,“我可是有听阿露的建议每天严格执行养身和锻炼的,现在养好了肯定要回来啊。报纸上可说过现在的女人除了婚姻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唱戏可是我的铁饭碗,让我因为生孩子就放弃登台不可能。”
引来众人一阵乐呵。
这些年工厂开遍全国各地,人手紧缺和大把的月薪刺激下,谁再给别人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女人只能在家带孩子”这些,对方就会举家用各种方式告诉你什么叫“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在“人有我无”“我无丢脸”的大环境下,要有谁家因为这原因不让闺女或媳妇出去挣钱导致买不起电视机洗衣机等等一些电器那绝对是面上无光的。别人一句“你家连这个都没有吗?”,都不用后面“那你家还娶什么媳妇嫁什么女儿”这些话出现,不少人就已经自动低头掩面而走了。
像小莲这种被国家抬举的国粹演员,而且还是大火的萧氏戏班的剧组成员,每个月的工钱比工厂里的小头目还要丰厚,这也是她嫁了人也能底气十足的根本原因。打小刻苦学艺,终于成名丰收,两两相加她傻了才放弃。
这也是戏班众人的心声,或者说国内很多在工厂上班的妇女的心声,有钱和没钱时在家里的地位反差太大,只要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越是发现自己正过得越来越好,老百姓才更加痛恨战争,也更痛恨挑起战争的人。
“他们就不能安生点吗?大清亡国前不是都赔了那么多钱和地,还不够吗?”
“我不管,反正谁要是让我这个好日子断了,我就跟谁拼命,管他哪国人都不行!”也有青壮年忍不住道,“让我没戏唱我就去参军!”
“这些岛国人真的比洋人烦多了,是因为离得太近吗?”也有忍不住发出诅咒的,“哪天把他们的岛全炸平了才好!”
这次戏班子里响起了更大的笑闹声,不时有“这个想法好”“小六子你去炸,兄弟们在后面支持你”的附和跳出来。
正热闹着,一阵警告式的咳嗽声从后方传来,众人立马惯性收声,齐齐回头望去就见他们的班主和小妻子并肩站在门口,一个绷着脸一个含着笑望着他们。
“到练功时间了。”
婚后也是一身长衫打扮的俊美班主一发话,戏班众人就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全散了。
“真是的,上海这边可是有岛租界的,也不怕这些话被岛国人听到又让他们找到理由无是生非。”萧清砚对自家戏班闲暇时总是嘴不把门的习惯都无奈了,幸亏他们只在自己地盘嚷嚷,不然惹出麻烦都不知道该怎么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