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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白湖夜宿（第1页）

西北地界，金钱豹子、雪豹和豺狼，是最凶残可怕的存在，各以独特气味划定可供饱腹的地盘，与别的猛兽以胜负决定归属，向来是更凶更猛更残忍者地盘越大，其他黑熊、老虎等猛兽，却未曾听说有人遇见过。

豹子是极敏锐的猛兽，爬得山、上得树、游得泳，奔跑起来速度极快，更兼狡猾无比，很少听到有人猎到豹子的传闻。

但无论多么狡猾凶残的野兽，都十分惧怕人类这善用计谋，且使用各种针对性工具的直立兽类，除非饿极，其实很少攻击人类。

百姓缺衣少食，自然靠山吃山，不断向深山老林迫近寻食，生存在山地的生灵，大量被擒杀果腹，被逼遁往更深的山林，人类的猎获也就越来越少。

老贼头数日不见，竟然暗暗盯上了这一窝豹子，哪里会是偶然发现，必定是筹谋很久，今趟牧着羊群骡驴大冬天出来，自然是计在其间。

郑拙转念之间想到，老贼头猎豹，仅凭手中刀箭，怕是连个豹毛都摸不着，骡驴羊群正可作为最好的诱饵，合理安排之下，真有极大可能。

只是如何设计，还要听听这老贼头是否如刘家老大说的那般经验丰富手到擒来。

老贼头见郑拙不致愚钝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妙计，得意大笑：

“刚才如果发现豹窝里只有小的，那我们立刻赶骡子吃草，给觅食的母豹机会，那时弓箭就在暗中随时准备。这比打仗可要难得多，地利决定成败，哈哈。搭上人就成了狗屁兵法，胜负却要谋算天时人和，人和他奶奶的腿儿。”

显见在与人合作上，老贼头吃尽了苦头，凡想起来必肆意痛骂。

“可惜今天豹子一家看来吃饱喝足，晒太阳享受天伦之乐，一丝理我们的想法都欠奉，不然就我们人行骡喘的声音，他们隔五里地都能听见嗅到。”

话头一转，老贼头又说：

“豹子本是在春天才会生下小豹子，想是这片的霸主豹子遇着母豹迟，或是这里是母豹的地盘，提前遇到了公豹，招赘下崽了也未知”

看似沉吟，眼神却扫向郑拙罗玉环，让郑拙想起最近随夫子研习，提醒他立身必正、不可猥琐行事的训诫。

罗玉环不愿听老贼头间歇性不正经，狠瞪一眼，催骡往牧羊处奔去，一条尘痕扬起，随风四散。

酷寒野地，牧羊风险极大，人畜皆得冒着直接冻死的风险，驻地的保暖措施乃是第一等的大事。

老贼头陪着骑骡不利的郑拙缓缓前行，不留余力谆谆教导：

“我们会在小窑洞依坡扎起大帐篷，让骡驴羊群可减些风寒之苦，我们则在大帐篷里再搭小帐篷，燃起篝火，学蒙古人以大粪做燃料。晚上可是练箭法的好时候，要不要我再传你射箭绝技？”

我信个鬼，郑拙面上笑嘻嘻多谢，心里已然翻起硕大的白眼。

即已不能回去，众人聚齐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搭起帐篷。

老贼头等人显然惯于野地生活，翻出包袱里早就备好的土布围子，沿坡平平搭起，立时便如房檐一样，再赶驴骡羊群进来，不但遮去贼风夜霜，还能防火星引燃草原大火，更将小窑洞包含在内，又在小窑洞边搭起厚布小帐篷，铺上羊皮，再燃起篝火，勉强堪能御寒。

老贼又令除了自己和罗玉环之外的男人去东边拾柴，收湖边的干粪，千万别去西山底下白湖对面，以免沦为豹子的早餐。

晚餐由尹笃和罗玉环负责炖肉烤饼，郑拙认真听从三位师傅教导，对他奇臭的箭术指指点点，也绝无意见。

竹胎弓劲力偏软，利于军阵高抛齐射，直线引弓五十步之外则无甚杀伤力，当然有铁胎硬弓可射到百步开外，力在百斤以上，但那不是大多数平常人可用，且不可持久多次。

尹笃不爱此道，喜欢跟着罗玉环忙前忙后做个烧火童子，郑拙却是乐此不疲，屡败屡战，先射小木棍，天渐渐黑下去，就射老贼头点燃的香头，直至篝火晚餐正式开始。

老贼头高呼低喝，咋呼着劝大家就肉喝酒，以御奇寒，并以认真负责的态度对郑拙讲：

“射箭最重瞬间爆发力，讲究意到箭到，姿势力量瞄准那都是最根基的功夫，喝些这关内很少有的烧酒，火一般直辣到全身燥热，才易达射术的最高境界。”

郑拙半信半疑，拿起老贼头的酒囊，喝了一口，果然辣爆全身，再不停歇，一箭箭射出又收回，却极少射中香头，偶尔射中，也是不知所以，只好仔细琢磨，直到夜半。

老贼头已然喝的大醉，与刘家兄弟尹笃都卷皮袄睡了，罗玉环盘膝坐在羊皮上照顾篝火。

此时帐篷外一片漆黑，郑拙练到劲头上，眼中只有坡侧香头闪烁，一箭一箭射去，已然能在十步外射中香头十中其五，然后需要回帐篷取暖燃香。

收起射姿，郑拙活动手脚，抬头换气，目光及处，只见漫天星宿无尽银河，如梦似谜，北斗七星阵势井然，斗柄一颗极亮的星斗似一支箭矢的羽柄，向前伸去，尽头是六颗星星，刚好组成箭头的形状。

郑拙瞧得入迷，体内真气自动运转，身形自然调整，成混元长生桩，如钟如松，却又蕴含引弓待射的张力，脚底涌泉、腹间丹田、胸前檀中、头顶百会连纵一线，沟通天地，无声无息定定立在当地融入无尽黑暗。

罗玉环久等不见郑拙进来，纳闷起身，掀开帐篷出去寻找，出门望了一圈竟不见人，着急轻喊：“郑拙，郑拙”声音在旷野里打着旋飘荡。

就在此时，突然天地间爆闪奇光，瞬时一片大亮，罗玉环惊觉忍不住就要放声呼喊，郑拙已至身边，双手扶她退回帐篷，在门口往外张望，清喝道：“嘘！”

只见在旷野中如太阳般升起一物，四射光明，迅疾无比飞向天空，眨眼不见，天地复归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