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手一顿,杯底触案,很久再没拿起来。
蒋昭觉得这人也是神了,突然嫁给覃隐的师父,不吭不响,让人得知就是一个炸雷,随夫从军,不离不弃,又在老先生驾鹤归西后,宣布上山为亡夫守寡三年。
覃隐定是受不了的,他疯了一般冲上山,要去质询此事。七八十岁的老先生,晚节不保,同容貌不佳但还算青春年华的女子搅在一起,此女还是徒弟之交。蒋昭彼时看事已成定局,便派人上山去找他回来,可没找到。他再露面就是一年以后,整整一年多,看着黑了不少,憔悴了许多,说给师父服过丧才下山。回来之后便是郁郁寡欢,终日不怿。至于师娘曲颐殊,他不想见到了。蒋昭宁诸在他面前都是刻意回避,提也不能提。
好在意志消沉不过短短数月,很快振作起精神,但很多事情问他,都要回想半天,他们都觉得是打击太大大脑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说是失忆,他一万个不信。不管怎么说,朋友状态恢复正常,都是值得高兴的。
“唉算了算了不提她,”蒋昭端起酒,“提神经病干什么,晦气。”
“不是,”覃隐慢吞吞凝视着空气,“她是谁,我只记得很讨厌她,有恨可能。”
蒋昭无语至极,扇自己一掌,“我这贱嘴,就不该提,我的错好吧?”
再喝一阵,宁诸到了,他避开覃隐支走蒋昭道:“他最近去醉美楼次数有点频繁,酒喝得太多,你知道吗?”在得到肯定但不以为然的回答后,强调说,“这不正常。”
“开窍了嘛,开始走动关系,打好官职基础了,我的酒局私宴也多,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你又不是没见过。”
“可他之前都有节度,近来心情似乎也不快。”
蒋昭叫他放心,“小隐生比你清醒,他心中有数。再说屋漏在上,知之在下,说不定是上面圣上,尹辗,张灵诲有什么事情,又出难题给他。要我们帮忙,他会说的。”
不再纠结,回到木榻,宁诸想起一件事:“那李沅邀你踏青,你还真去了几次,他不过就是想狐假虎威,你还配合,莫不是想从礼部小小吏员给他提拔上来?”
人情价也是价已成官场默认潜规则。
覃隐好笑非常:“我一秘书省郎中哪有权限提拔礼部官员?”
蒋昭不假思索:“谁不知道你跟尹辗的关系。”
覃隐不笑了,蒋昭又打自己一嘴巴子,“哎哟,我这贱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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珗薛
白炽宫内寝,萃萃端来刚熬好的白参鸡汤,放在床边案几上:“尹大人说了,以后翡玉公子不会再来烦扰,得到保证可以放心了?”见她趴在床上,也不回话,掀开纱帐,珗薛反应迅速地把在手臂上爬的千足虫塞进被子底下。
“别玩了!”萃萃哭笑不得,拽她藕白的手臂,“这半天还不起床。”
珗薛不忿:“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哟,主子的瘾还上来了。”她在床边坐下,语带嘲讽,“冷宫主子怎么能算主子?”
珗薛无言可对:“那你出去吧,别在这儿受委屈,尹大人叫你来的你再求他让你出去。”
萃萃气得想笑,对着她白白净净一双星眸的小脸又下不去手,这要在别的宫,尹辗叫她看管那些宫斗失败后落魄的妃子,早就揪起头发把鸡汤从喉咙里强灌下去。
有些人就是不给点厉害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是这珗薛,她是天生七窍只通一窍,生得瓷肤雪肌,我见犹怜。萃萃知道换上一副好脸色也没用,索性发了脾气:“拿来。”伸出手掌,不容置疑的语气,“虫子拿来!”
珗薛两指捉着银魈天龙,慢慢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到萃萃手心上。
萃萃收拢掌心,还不忘点在她鼻子上警告她:“敢叫这虫咬我,有你好看!”
萃萃把毒虫放进罐子,木塞有几个眼,穿了一根绳子,绳子挂在食指上,威胁她:“半时辰内,起床洗漱收拾完毕,否则我就弄死这虫子,你也别想要回去了。”
她知她狡黠,虽然从来没用对地方,上次就企图用幼虫把雌虫吸引回去。这次她放罐子里,带在身上,她要敢窃取,一个内力震碎它。
珗薛那是自由散漫惯了,不喜欢别人管着她,怒气填胸。萃萃来的时候还装一下,现在装都不装了,直接欺负。她跟曲甲第说:“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把这个女霸王赶出宫。”
撑着额头的手啪一下砸到桌上,曲甲第赶忙端起饭碗:“玞姐,宫里的人可不就是欺负来欺负去的么,你在宫里过得那么开心我还觉得不可思议。”
陈玞环顾四周,这在小甲家,她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和谐。巡视三遍后,终于发现是床头柜子上摆的花瓶,清贫的家里怎么买得起那么高级纯色毫无杂质的瓷釉。
陈玞眼睛定在那花瓶上,曲甲第背后生汗,埋头干饭。她就问了:“瓶子哪来的?”
曲甲第企图糊弄过去:“假的,玞姐,农贸市场淘的……”
“宫里面名贵的东西见得多了,真的假的我还分不出来吗?”
曲甲第低下头去,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吐咕噜泡一样。陈玞叫他大声点,这咕噜泡才变得可以听清了:“翡玉公子送的……我说了不要……”
陈玞要他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