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路很长,累了就睡。”
颠簸没多久,我靠着他睡过去了。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寒霜雨雪中赶路,经过叁个驿站后,搭帐房扎营。有人帮元老弄,我们只须等在一旁。军帐中谌辛焕跟他带来的宠倌苏惊正在讨论舆图兵线。
走进去,谌辛焕看见是我,不甚惊讶,指着堪舆图,“颐殊,你去看看吧。”
苏惊正坐在案几前摊开卷轴,研究古兵法,见到我也笑说,“你来了。”
彷佛回到了梦中的场景。
只是崇任东或苏惊,不会唤我妹妹。
黄夕仞,一代忠骨良将,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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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战事稳步向前推进。营帐内,谌辛焕跟崇任东吵得不可开交,崇任东说,“西南五弶河非汛期,为何不敢走水路?调叁百战舰自沿海开始同步行进,如今也该到了河海交界处与我们汇合,你不敢走无非担心水路有埋伏,不利作战……”
谌辛焕据理力争,“埋伏哪是需做紧之事,分明是水师总领原本说好月中到底,却月底才迟迟来信,足足延误十五日,你不觉得可疑吗?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何注意不到……”
最后他们一起看向我,我正坐在桌旁撑着额头,他俩这一看,生生让我头皮发紧。叁个人里面,总要有两个人同意的,他俩都觉着自己胜算更大,目光灼灼地射向我。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我这句话刚出,就被他俩当作含糊之言,谌辛焕愤然取下氅衣,走进他的军士帐房。那边的帐房中都是男人,大将中士,相比我们这边,只有叁个人,全是为了照顾我而设。
“你竟然也会说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崇任东对我道。
“我不忍告诉他真相,张巧兵从中作梗,水师总领陆浚所言叁百战舰尽数抵达,多半是虚报,而水路恐怕下游被敌军设伏把守,也不好走。”
“你为何不早说?”他一掌拍在案上。
“我这样说,谌辛焕不会信,他会认为我为凸显自己,驳斥你俩提出独到见解,逼你俩归顺站队,你俩都是男人,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主张支持我一介女流,岂不下他面子?”
“没事,”崇任东不觉得是个问题,心平气和,“你告诉我,我说是我的主意,他必会考量。”
覃翡玉脱下第一天的白衣锦服,换上粗布麻衣,擦着手从外边进来。
他看我这么早就回帐房有些讶异,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我就抱住了他。
“崇任东抢了我的功劳。”我说。
“这种事不该早有预料?”他拍拍我的背。
“虽说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好,不该争功夺名……但我还是不舒服。”
“无论如何别跟人起冲突,女子在军营中谋事,对有些人已是最大让步,谋士中内讧常有……”他还想说点什么,外面有人高声叫道,“元老,请您快来看看吧!”
大抵又是两个士兵搀扶着被砍掉胳膊腿儿的伤者,那伤员还在不住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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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夜宿的帐房和专为我而设的参军营帐外,谌辛焕不许我在营地内随意走动,也不允上前线,只在后方听候调令。
但这晚我实在睡不着,就摸到覃翡玉救治伤员的医用棚顶外偷听他做事。
他把还能救的骨头接回去,打木板固定,对刀伤烧灼伤口,白酒冲洗,细致包扎,棚内不时响起一声痛叫,和此起彼伏的痛吟声。抽调来的临时助手,年纪不大的小兵替他掌着灯。
他跟他说话分散注意力,“小哥是义士,据我所知,您在军中声誉极好,为人正派,又爱仗义行侠,打抱不平,说您之前是侠客,被狗官报复不得已才入军。”
“江湖虚名,不足挂齿。”那人抱拳,因为腿伤一痛,又赶紧抱住腿,“元老同样也是侠义之人,救我等性命,军中将士多感激不尽。”
“但仍有那些个泼皮肖户的,征兵之前就是强盗土匪,强暴妇女,打劫行凶,无恶不作,我与拙荆在军营内万分小心,只怕有闪失疏忽惹得惦记上我家那口子,还望小哥到时集结正义之士能仗个言行个义,别让她落单无自处。”
“不是我故意辱没,但是您家夫人那相貌……不过我从军这么多年,还见过有人喝醉了猥亵农舍羊圈里的牲口。我答应您,若遇到此等不义之事,一定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