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运惟闻言道:“晋大人最近愁眉不展的,想必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可是那位小霸王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都是他在外面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所害,交友不慎呐。吾儿最近卷入一桩巨盗案,遭到江湖中人追杀,我们没办法,只能先将他藏起来。还请各位大人出出主意,帮个忙,帮小儿洗清罪名!”
听闻的人纷纷咂舌,众说纷纭。
“笑话,晋大人好歹身居一官半职。爱子岂用偷盗?这不是在笑话我朝给的奉禄不够吗?”黄将军义愤填膺。
“这……若是官府怪罪或要缉拿,我们都可以帮的上忙,可是得罪江湖上的人,我们怕是爱莫能助了。”
“是啊是啊,朝廷官员与江湖中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行事分明……”
我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宁诸,他也正好微微抬头,眼神澄明的看着我,那一刻,好像认识很久般,互相都意会了对方的想法。他牵起嘴角,像是在做出谦让,我便开口道:“其实这很好办,既是得罪江湖上的人,反过来利用官场之人不就行了?”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我,只好解释道:“既是有人重金买晋少爷的人头,取他性命,那目的自然是赏金。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杀手不会为了那点钱跟官府作对。虽然晋少爷并非在职官员,但是却可以利用这一点脱身,保住性命。”
常运惟还是不解,“请公子明说。”
“让晋少爷身处牢狱,对外宣称犯了事被抓起来,查明真相再放出来。江湖恩怨时时发生,那人不至于逮着晋少爷一辈子不放。等这阵风头劲儿过了,再把晋少爷接回家。我想那人就算在江湖上再有名望地位,也不敢劫狱将晋少爷杀掉。”
一时间席上嗡声四起,晋大人颤颤巍巍地道:“你的意思是,要小儿去坐牢?”
宁二公子接着道:“跟掉脑袋相比,坐个牢怕是算小的吧?按在坐各位大人的能力,让衙门狱卒行个方便,让晋少爷坐得舒服些想必还是非常容易的。他只要忍耐一段时日,就可以完好无损风平浪静地回来了,岂不快哉?”
“这个好办,你只要说一声,我就去跟庆东衙门的吕大人打声招呼,叫他好好照顾晋公子。”席尾的一位大人马上跟晋大人说道。
“对对对,我夫人娘家有位亲戚是刑部的人,我可以叫他去打点此事……”
“负责审议的大人与我是老交情了,我要跟他说这点忙不可能不帮……”
“我有个熟人是……”
众人热情高涨,积极出谋划策,晋大人依然眉头紧促:“要是出来之后,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小儿怎么办?”
“到时候由覃某开出一张晋公子狱中病重的证明如何?”我笑言道,“如果由‘翡玉公子’这个名医都治不了的病,说明真的是病危了。江湖人重江湖义气,有一个规矩就是不杀命不久矣之人。就算仇家依然欲出重金买其性命,也不会有杀手接这一单子。”
晋大人怔忪过后,展颜舒眉,过来紧握住我的手,不住地说谢谢,热泪盈眶。我尴尬地欲抽回,发现他拽得太紧了拉都拉不动。
宁诸在旁边瞧见这一幕乐不可支。我一面想法儿脱身,一面心里越发不安起来。瞪他一眼,他笑得愈发肆无忌惮,打开扇子捂住嘴,只剩一双弯弯笑眼露在外面。
-
颐殊
好在,晋家人并没发现我离开过。我经常做噩梦,尹辗手提鸟笼,稳坐如山,我就是那鸟笼里的夜啼,焦虑、狂躁、不安分,哀声啼血,在笼子里把自己撞得遍体凌伤。
半夜响起一阵急促而狂暴的敲门声,我以为是霜儿出去偷吃东西又没带钥匙,衣衫不整地爬起来给她开门。
没想到来人并非霜儿,而是一个身长七尺的男人。那人一身酒气,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某个名字,一开门就倒在了我身上。我已经在苗头不对时向后撤半步,但因为退的距离仍在此人身长所及之处,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抓住了。
他紧紧抱着我,双臂有力地禁锢,紧到我快透不过气来。我心中恐惧做不出反应,手脚冰凉,推也推不开,而且,他还把我摔在床上,然后压上来,一百四五十斤的体重,像座山一样,我根本没法挣扎。手上下粗鲁揩拭,力道之大,像捏揉一块猪肉,当时就吃痛出声,眼泪夺眶而出。
借着微弱月光,我认出他是晋府大少爷晋嘉,但这个人神出鬼没,很少能见到他。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醉醺醺不说——呵出的酒气都喷在我脸上——还上下其手,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嘴里喊:“霜儿,霜儿,我好想你……”
不是,此人胃口为何如此之重。不是说他喊霜儿有什么问题,而是他抱着的人是我,是我呀!
心说我也没摘面具,但发起疯来的男人可能在挑选猎物上跟相貌没什么关系,只跟自己的欲望有关。偏头瞥见床头的摆件,艰难伸出手去,探向烛台,拿到手的那一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他头顶上打去。
砰地一声,世界安静了。
但他并没有如我所愿倒下去,只是暂停了动作,疑惑地往头上摸去,摸到了满手的血。一下子酒醒了大半,凶狠地朝我看过来。
“丑八怪!丑东西!你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
他看清我的脸后恼羞成怒,用手掐我的脖子,锋利的指甲陷入皮肉。这人双眼发红,杀心大起,我腿脚乱蹬,呼吸不畅,殊死搏斗中,又拿烛台底座砸了他好几下。
接着他就吐了,吐着吐着慢慢滑下床榻,委顿在地,意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