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懂非懂,呆呆仰首望他,晨曦初阳笼罩薄薄一层微光在他清俊的侧脸上。
白衣素锦,墨带乌发,真真好个兰芝玉树,清风朗月。
我想,还好刚才是爹,要是娘的话,不止是摸一摸头而是两个脑崩了。
不知是不是天下父母都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通病,我娘对我是恨铁不成钢。爹娘虽不凡,我却独独跟那锈掉的豆芽菜似的,哪哪不开窍。作为他俩的结合体,她寄予我的期望比平常父母要高些。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落差感之大,那叫一个天上掉到地下。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数术九章,而我的表现,不能说一无是处,只能说六窍通了五窍吧。
对我而言,这是生在这样的人家的一大不幸。
于是在她“除了长得像我天赋才情却一点不随我和你爹”的长嘘短叹中,接受了我不是下一代诗仙书圣的事实。变得跟爹一样不再要求什么。
爹总说:“天生我才必有用,隐生只是还未表露或难以发掘罢了。”他们不限制我做想做的事,以放养的形式来养育。总的来说,我有一个快乐而一事无成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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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这个名字的含义一目了然,颐殊,遗珠。
我很高兴,我是父亲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我不高兴,我是娘亲留给尚在人世的我爹的宝物。
父亲抱着我玩的时候经常会说,阿殊,你娘难产死掉了,我呢,也不打算再娶,这以后的家产都是你的,你看中什么你就拿什么。但是你到五十岁之前都不准跟男孩子来往!
这着实吓人。我说,爹爹,张芸儿上次来府上玩,就说她爹爹已经把她许给了袁家的公子。
张芸儿是我的手帕交,她爹也是极为宠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的那种宠。两家交好的缘故,我跟她应当称之为闺蜜。打心里来说,我不是真的喜欢跟她玩,虽然我喜欢她这个人,温婉庄雅,大家闺秀。
不像欧阳家的千金,娇里娇气,小姐脾气。
但我跟她同处一室,不是留在书房听她念书,就是看她绣花。她尤其钟爱才子遇佳人的浪漫故事,情窦初开的年纪嘴边念的就是如意郎君,理想爱情,三句话不离意中人。
而我对爱情这个东西有种天生的趋利避害感,这两个字在我看来约等于不详。
这不比叫我念书还痛苦,常听得睡意正酣,她叫我做绣活,我就边点头瞌睡,边穿针引线,十个手指头全是针眼。
最大的噩梦莫过于张芸儿她爹,张大人的攀比心理。他总会问我,书背到第几章,礼记论语学得如何,琴棋书画歌舞诗词可有长进。然后顺带夸耀一番,我们芸儿背了多少,诗词如何善长。看我不服气还说,琴练得怎么样,我们芸儿可是能歌善舞哟。
这种内卷精神,让人甘拜下风。
他把我逼急了,我就向父亲求救,他只望天,今晚月色好好,张大人我们再去喝两杯……
老天在上,我对琴曲舞乐毫无天赋,让我学这些,是强人所难。
我爹开始还赶时髦,听从张大人欧阳大人的建议把老师请到府上教授,一段时间后,老师也辞请不干了。父亲就没再勉强过我。他总是担忧地看着我,少学点东西也好。
府中下人的小孩比较对我胃口,虽总有外人劝诫他们是奴我是主,当划清界线,不然主仆不分,成何体统。但我爹都不管,一个外人指手划脚什么?于是我总爬上爬下,捡石子,树枝做长矛,玩行兵打仗的工程游戏,俨然一个野孩子。
只有奶娘站在树下焦急地大喊,小姐,快下来,唉呀太危险了。
第一次月事来,奶娘在床边守着,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绝望地问父亲,我是不是快死了?
奶娘说,傻孩子,这是高兴的眼泪。父亲忧心忡忡,昨儿个居然有提亲的人上门,我呸,以后的女婿必须给我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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