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老天也知人事。&rdo;如懿站在宫门口,看着暮色苍茫悠悠道。
纯嫔亦四下望了一望,忽然疑惑地抬手指着右前方的一个拐角,向旁边的可心问道:&ldo;你去看看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rdo;
如懿与海兰闻之望去,果然宫墙一头儿有个白色身影飞快地闪过,三宝脚程也快,带着两个储秀宫的小太监紧赶慢赶跟了上去,不多时便带着一个素服的小宫女回来,那小宫女手里还捧着个炭盆儿,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是些纸片儿。
&ldo;你是哪里的宫人?&rdo;如懿凛声问道,可那小宫女只是哆哆嗦嗦地求饶,并不回答。
&ldo;咦,这好像是慧贵人宫里的彩珠姑娘。&rdo;可心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模样,半是犹豫道,&ldo;可这炭盆里是什么东西?&rdo;
海兰命人掌过灯笼来,借着羊角灯笼的光火一看,却是一个烧了一半的纸制人偶,画着五颜六色的花样,还有一个未燃尽的布偶,上半截儿已经灰黑一片辨认不清,倒是下头依稀可以看出一个&ldo;琏&rdo;的字样儿。
纯嫔也就着海兰的手看了一眼,心下一阵疑惑,知道这东西是烧给地底下的人用的,便问跪着的彩珠:&ldo;是不是慧贵人安排了你在这儿烧冥纸冥器?你直说就罢了,鬼鬼祟祟的做什么?&rdo;
奈何彩珠仍是支支吾吾:&ldo;是……是慧小主……不是……奴婢……奴婢……&rdo;
&ldo;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你们小主为二阿哥烧冥纸冥器也要偷偷摸摸的吗?&rdo;如懿高昂的语调里含着压抑的怒气,&ldo;连句话也回不明白,三宝去发落了她去慎刑司!&rdo;
&ldo;贵妃娘娘饶命!奴婢……奴婢……&rdo;彩珠滚下泪来,哭求不住。
&ldo;怪了,不过是烧些冥器,怎么这彩珠吓成这个样子?&rdo;纯嫔不解道。
&ldo;若是烧些普通冥器,自然不必如此。&rdo;海兰抬起头来,用绢子托着将手中的布偶递给纯嫔,&ldo;纯嫔姐姐细看这布偶背面。&rdo;
纯嫔接过来,见那布偶背面写着一列小字,她反复念了几次,忽然大惊失色,失声道:&ldo;这……这是……这是……&rdo;
如懿亦仔细瞧了瞧,凝眉冷道:&ldo;这是……端慧太子的生辰八字。&rdo;
端慧太子夭亡,皇后心痛如绞,早已哭昏了好几次,万事不能料理,幸而有皇太后一力主持,事无巨细亲自过问,无一不周到,无一不体面。如此一来,倒是让皇太后在后宫中的威望更高了许多。
可话说回来,太后毕竟年迈,只能白日里主持丧仪,夜间都是如懿这个唯一的贵妃领着嫔妃们轮流在殿中守丧。因着一切混乱,三阿哥也不独自留在阿哥所了,皇帝感念纯嫔怜惜幼子,准许三阿哥以后养在生母身边。
这一日过了五七,众妃嫔去往长春宫给皇后请安,皇帝亦因着皇后凤体违和,在长春宫陪伴。倒是慧贵人一直称病,并未前来。纯嫔趁着机会,将那晚在储秀宫门前的事情始末一一说个清楚,又有彩珠的证词和写着永琏生辰八字的布偶作证,皇帝再不迷信,一个诅咒嫡子的罪名仍是跑不了的。
皇帝与皇后本就是为嫡子之亡伤心不已,这个时候除了这样的事,无疑是给了帝后一个发泄的借口。其时,皇后人还在病中,不过穿着一身素色纹暗银线的绡缎宫装,头上的宝华髻上缀了几点暗纹珠花,脸色苍白中却带了铁青,颤抖着嘴唇道:&ldo;慧贵人……她……她为什么要诅咒永琏?&rdo;
纯嫔当即跪下,依依道:&ldo;皇后娘娘是知道的,臣妾最是胆小怕事,事情就出在端慧太子崩逝后的几天。臣妾念着皇后娘娘为端慧太子之事伤心,不好贸然禀报,今日皇上和姐妹们都在此,臣妾才敢说出来,彩珠已经招认,这些脏东西都是慧贵人命她去烧的!&rdo;
玫嫔亦道:&ldo;慧贵人有罪降位后,臣妾也听她背后里说皇后娘娘不曾为她求情,心中有怨。怪不得从她称病不出之后,端慧太子的病就忽好忽坏的,总没个全好的时候,这诅咒怕不是一日两日了。&rdo;
皇后新丧爱子,听见这些话,简直如椎心泣血一般,如何能听得有人这般诅咒爱子。她细想起来,虽然慧贵人降位之前她的儿子便不大好,可的确是在这之后孩子的病情就一直反复,以致突然暴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几乎断了一生的指望。如今想起来,有了这个缘故在里头,几乎是恨得眼睛里要沁出血来,一双手死死攥着锦被,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要吞了人一般。
&ldo;即刻命慎刑司严审咸福宫宫人,与此事有关的,就地杖杀。&rdo;皇帝虽说得慢,但一字一字狠狠咬着磨出声来,&ldo;慧贵人高氏,诅咒嫡子,贬为庶人,一经查明,即刻打入冷宫。&rdo;
皇帝秉雷霆之怒而下,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不过三天三夜的功夫,慎刑司的精奇嬷嬷就问出来不少事,除了诅咒嫡子,还有此前谋害玫嫔、仪嫔皇嗣,陷害如懿等罪名。高晞月人在咸福宫,尽管不断求见皇帝,皇帝却再不愿见她。太后因为端淑长公主和亲之事,在高晞月治疗寒症的药材里掺合了气血两虚的药,故而她称病这些日子,实则是真的缠绵病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