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走的,怎么就走到南边了呢?
阿爷没上过学,不靠谱。
锁头缠着白夫子,终于问出来一个辨认方向的法子。
看日头,每天早晨日出东方,在西边落下,有了东西两个方位,辨认南北也就不难了。
第一次离家失败,锁头被看得严格了些。
每日到学堂都有人负责看他在不在,阿爷二叔还有他爹,一闲着就往,学堂附近溜达。
锁头暗自憋了口气,想着等他学会认方位,早晚要再去一次,没有哥哥的信儿,他睡都睡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菩萨显灵,看到他的心思,没过两天,秦家人收到了秦扶清的来信。
这信是戈玉扬家的镖局给送来的,说是在金川江收到的信。
信有好厚几封,有给苏木他们几个朋友的,有给老师和娄姐姐的。最长的就是写给家里人的信。
收到信那天,秦家就跟过年似的,别管认不认识字,大家都想看看。
王丽梅都快哭了,看到信里还夹着画,又笑道:“这还有石头画的画呢!哟,这就是金川江吧?”
锁头挤到娘怀里,从娘两个胳膊中间挤出头来,结果还没看清画呢,二哥就回来了。
猫娃子学问是家里最好的,经过李元义指导后,打算明年开春就下场考童生,这读信的活,总不能大家轮着看,那啥时候才能轮的完,找个人读信,这活自然落到猫娃子头上了。
秦家几个男孩也有了大名,跟着秦扶清起的,虎头大名秦扶庆,念他前几年吃苦吃得多,日后只做个清闲富家翁,好好享福。
猫娃子大名秦扶义,他这名是是他自己起的,跟家里人说了之后,秦木桥才拍板决定,家里的孩子也该起名了。
本来要给锁头起名的,锁头道:“不要,我要写信给三哥,让他给我起一个。”
家里人只得随他去。
猫娃子读信时斯文极了,把大家安排坐在院子里,排排坐,他呢,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展信读,一阵风吹来,那信纸不像他这样能装,被吹得看不清,读信就中断了。
锁头急的跳脚:“二哥,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我来!”
在猫娃子的字典里,就没兄友弟恭一词,他呛声道:“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能读明白信吗?”
不过接着他也不装了,两只手捏信纸,认真地读着。
秦扶清这封信写的时间跨度比较长,从坐船渡江开始,到离开观星山前夜,才将信写好,入封,入城时找到戈家的镖局,请人把信送回家乡。
跟着他的信,秦家人像是同秦扶清一起走了几百里路,亲眼看见金川江上迅疾的江水,亲自坐上那艘扁舟,被船家高超的船技甩的晕头转向。
他们像是也尝到了金川江上鱼粥的美味,夜航船时闲聊的放松惬意,目睹了宣城的热闹。
到了观星山,那看星河、分季气的情怀和壮阔,让祖上三代都是务农者的秦家人,看见了生命的另一面可能性。
原来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有人仰起头,夜瞻星河啊。
秦扶清不仅写了信,还画了画,金川江上的山雾,一叶扁舟孤零零飘在其中;观星山上无边的观星广场,三座观星台伫立在那,一个道士背对众人而立,飘飘似仙门中人。
一封长长的信读罢,秦家人各有不同的反应。
猫娃子吐出一口浊气,眼睛里露出某种憧憬:“等我考上学,我也要出去游学。”
秦冬财见儿子把石头当成榜样,也是十分赞同,“你弟弟给咱家开个好头,你这个做二哥的也得跟上,不过扶清不是说了吗?叫你不要总是埋头苦读,也要锻炼身体,没有好身体,哪能行万里路?”
赵草儿也笑道:“石头可真是了不起,咱们方圆十里都难找见过这些场面的人,他才多大啊,就做到这么多事情。”
郑氏兀自在那拍着胸,不满道:“你们听了都不担心么?我这颗信哦,真是砰砰地跳,吓死人了!”
秦木桥道:“你这老婆子,忘了你年轻的时候进山爬树的事了?那时候你爹咋说的,不也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