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淼刹那就如被雷劈了一般,在酒楼门口绊了一跤,踉踉跄跄,靴子也忘了穿便跑出去,光脚在桌脚上踢了一下。
“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游淼拉着那侍卫道。
侍卫道:“平尚书让我来请游大人,政事堂的人说,大人可能到墨烟楼来了……”
游淼大吼道:“说军情!”
“是是是……聂将军兵出祁山,与虎威将军两路围攻,唐将军断了鞑靼人的后路,聂将军放火烧山,攻其不备,烧死鞑军万余人,正在追击鞑军中……”
“报——”
此时又一匹战马沿着茂城主干道冲进来,游淼顾不得再问,冲出路去,那战马上的人认得游淼,忙勒住马匹,激动喊道:“聂将军大捷!聂将军大捷——!”
游淼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踉踉跄跄,脑海中一片空白,走向兵部。百姓们纷纷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前线的军情不多时便传遍全城。
这天正是年夜,岁终之时,家家传言,前线大胜。聂丹等了足足八个月,最终将鞑靼人尽数诱入祁山,再放火烧山。
游淼抵达兵部时,所有官员一团乱,平奚见游淼来了,上前紧紧抱着他,两人又哭又叫,平奚道:“快……你怎么脚上流血?做了什么来?!快随我进宫去!”
游淼这才发现自己奔出来时踢翻了指甲,正流着血却未觉痛,当即换了一双靴子,与平奚进宫。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当夜前线军报流水般送进京中,腊月廿九当天聂丹放火烧山,李治烽竟是拥兵与贺沫帖儿悍然对战。与唐晖合围后,将鞑靼人赶出了祁山。
贺沫帖儿平生未遭此大败,又在中原西南,与粱西平原的接壤处碰上北上的聂丹,双方再次交战,贺沫帖儿手中余三万残兵。不敌聂丹之威,丢盔弃甲,逃回京畿。
李治烽乘胜追击,一夜间将鞑靼人驱出百里。
至此,长江南北两岸已全面收复,前线被推到京城以南一百二十里地的点军山下,唐晖收兵据守点军山峡谷。这是今年最好的战报,游淼听到这件事时,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朝臣纷纷朝赵超道贺,赵超却缓缓吁了口气,点了点头,游淼来得最晚,站在大殿外,也朝赵超点头,躬身行礼,转身退出大殿,走了。
兵部外,几名士兵筋疲力尽,在寒风里坐着,兵部在最初建造时做得不好,一到冬天便容易有穿堂风,士兵身上的御寒衣物都破了,现出里头的芦花。
游淼进去,士兵们认不得他,只是茫然抬头看。
“吃饭了么?”
游淼问。
“未曾呢。”
一名士兵笑道,“小少爷,请哥几个吃饭?”
游淼进去喊了几声,里头出来人,惊道:“游大人,还未吃年夜饭?”
士兵们这才知道游淼身份,忙起身行礼,游淼却道不妨,把他们都按回位上,让当差的去买了酒菜回来,生着炉子热一热,就在兵部的大堂内吃年夜饭。
陆续又有信差前来,一时间六名军队的信使都来了兵部。
游淼朝他们和颜悦色询问道:“死了多少弟兄?”
“唐将军的队里两千四百多。”
一人答道。
另一人答道:“虎威将军部里,牺牲的弟兄最多,连匈奴人,一并死了将近五千。”
游淼又看另一人,那人道:“聂帅旗下牺牲的弟兄最少,千余人。”
游淼一杯水酒,说:“敬死去的弟兄们。”
几名信使红了眼眶,纷纷举杯。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各人大口吃肉,吃面饼,饮酒饮到酣时,便东倒西歪地唱着歌。什么“四面边声连角起”,“长安空余一片月”,游淼详细问过了军情,哪一处,哪一山,哪一野,哪一河,贺沫帖儿如何败的,都问得清清楚楚。末了也与诸人喝了一番烂醉。夜半时听见有人说:“游大人怎么在这里……”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回去,一夜过去,余事不提。
年初一,百姓家家户户放鞭炮,庆贺前线大捷,赵超一宿没合眼,初一清晨又亲自祭天祷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早日收复残破河山。
然而聂丹虽打了胜仗,却只是光复北面山河的第一步。余下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年初一孙舆难得地跟着赵超前往祭天,寒风中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回来时便已体力不支,回政事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