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未央宫,两人终于将一直提在喉咙口的心放回了原处。
伴君如伴虎,此话诚不欺人。尤其是涉及到皇帝权威的问题。两人不能说索伦使者是骗子,又不得不给皇帝打个预防针,所以说得如履薄冰。
幸好,王莽虽有些不豫,却并没有发怒,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瑧玉殿中,解忧一早从陛下寝宫回来,例常沐浴之后,并无以前侍寝后那种难言的疲惫与疏离。
她坐在琴台边,又弹起公子教自己的最后一首曲子《流水》1。
此曲对技法要求高,解忧初学时,弹得断续,自离开公子后,忆及过往便会弹奏,此时奏来,已娴熟非常。
也许公子最后教这首曲子只是偶然,但解忧知道伯牙子期的故事,心中莫名欣喜,自己也可以是公子的知音啊!
侍女栀子看自家小姐一曲弹罢,就坐着发呆,嘴角还浮起了温暖的笑意,便不忍打断。
又过了好一会儿,解忧突然站起身来,冷冷的道:“栀子,陪我去浣衣局。”
解忧入宫不久,王美人便失宠,三个月前,又因违反宫规,被贬为奴,目前在浣衣局执役。
“是,婧娥!2”
浣衣局在宫里偏僻的地方,宫舍简陋,原本娇媚跋扈的王美人早不复当年艳色,鬓发凌乱,双颊凹陷,双手肿胀,还有许多皲裂的口子,她蹲在水池边弯腰清洗着衣物,后背已经被汗水氤湿。
边上一个老宫人见是解忧,谄媚的行礼道:“参见夫人,此地脏乱,莫要污了您的鞋子。”
解忧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看着王氏,眼中有乌云翻卷。
老宫人讪讪的住了口,王氏机械的两手揉搓着衣服,眼神麻木。
解忧对着栀子摆了摆手,栀子掏出两个金锭,对着老宫人道:“拿着。”
老宫人面带喜色的接过金锭,立即塞到了怀里,对着解忧跪下,“谢夫人赏!”
解忧睨了老宫人一眼,仍没有说话,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的老宫人,年老成精,心中自然明白婧娥夫人赏赐的意思。
解忧和栀子出了浣衣局,走出还不到十米,就听到庭里传出了一声惨叫和老宫人的呵斥声。
“王氏,你这个懒货……”
“嬷嬷饶命……啊……饶命……”
解忧微微停步,抿了抿唇,压下心中微微的不忍。
栀子看了一眼周围,见清净无人,有些解气的低声道:“姑娘,她也有今天,算是为瑭姐姐报仇了吧!”
解忧淡淡道:“栀子,不许胡言,王氏有今日,皆是她嚣张跋扈,不修私德,违反宫规所致,我们与她何来愁怨?至于瑭瑭……也是个苦命之人,你多为她添几柱香吧!”
“是,姑娘,栀子胡言了!”
解忧不再细听自浣衣局内传出的声音,继续前行,心中默念:“公子,我这样做,可否能稍稍解去你心中对嬷嬷身死之痛?王氏恃宠而骄,不知收敛,我顺水推舟……她如今这般,应是生不如死,也可告慰无辜枉死的嬷嬷的在天之灵,和这地狱般的宫殿中死在王氏手里的可怜宫人!”
新莽天凤四年(公元十七年),五月二十六,未央宫中,陛下设宫宴。
群臣早早就位,绍渊自是和索伦使者坐于一席。
申时刚过,随着殿门口的太监“陛下驾到!”的通报声。
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所有人按品级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王莽一身龙袍,缓缓走入殿中,刘歆跟在了他的身后。平时都扶着皇帝的大太监符文跟在了更后面,扶着王莽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解忧。
待皇帝落座,解忧安静的站在他的侧后方。
群臣步调一致的跪拜行礼:“臣叩见陛下,见过婧娥娘娘!”
王莽挥了挥手,符文尖利的声音响起:“平身,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