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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2页)

君不见,

晋朝羊公一片石,龟头剥落生莓苔。

泪亦不能为之堕,心亦不能为之哀。

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

舒州杓,力士铛,李白与尔同死生。

襄王云雨今安在?江水东流猿夜声。

孟浩然捧读我的诗歌,反复吟咏,赞不绝口:“想我等天天与岘山为伴,时时看汉水流波,却从来也写不出这等诗句、如此情思,如此文辞、如此狂想,实是襄阳的大幸,襄阳之名从此名闻天下矣!”

在座的文朋诗友也纷纷称奇。

是的,它就是我李白的醉歌,在这首诗中,我貌似用醉汉的心理和眼光看待周围的世界,实际上是用更带有诗意的眼光来看待一切、思索一切。一开始,我就用了晋朝山简的典故。山简镇守襄阳时,喜欢去习家花园喝酒,常常大醉骑马而回。当时的歌谣说他:“日暮倒载归,酩酊无所知。复能骑骏马,倒着白接离。”“离”是襄阳乡间一种白色的帽子。我在这里是说自己象当年的山简一样,日暮归来,烂醉如泥,被儿童拦住拍手唱歌,引起满街的喧笑。可是我毫不在乎,人生百年,一共三万六千日,每天都应该往肚里倒上300杯酒才对。此时,我酒意正浓,醉眼朦胧地朝四方看,远远看见襄阳城外碧绿的汉水,幻觉中就好象刚酿好的葡萄酒一样。啊,这汉江若能变作春酒,那么单是用来酿酒的酒曲,便能垒成一座糟丘台了。我醉骑在骏马雕鞍上,唱着《梅花落》的曲调,后面还跟着车子,车上挂着酒壶,载着乐队,奏着劝酒的乐曲。那样的生活使我洋洋自得,觉得自己的纵酒生活,连历史上的王侯也莫能相比呢!秦丞相李斯不是被秦二世杀掉吗,临刑时对他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还有晋朝的羊祜,镇守襄阳时常游岘山,曾对人说“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没无闻,使人悲伤。”祜死后,襄阳人在岘山立碑纪念。见到碑的人往往流泪,名为“堕泪碑”。但这碑到了今天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碑也已剥落,再无人为之堕泪了!一个生前即未得善终,一个身后虽有人为之立碑,但也难免逐渐湮没,哪有“月下倾金罍”这般快乐而现实呢!那清风朗月可以不花一钱尽情享用,酒醉之后,象玉山一样倒在风月中,该是何等潇洒、适意!

在诗的尾声,我再次宣扬纵酒行乐,强调即使尊贵到能与巫山神女相接的楚襄王,亦早已化为子虚乌有,不及与伴自己喝酒的舒州杓、力士铛同生共死更有乐趣。

听到孟浩然的赞赏,我不以为然,若在平时我或许会谦虚几句,但我醉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肩膀,不断地摇晃道:“浩然兄,你看,你看——”

我的手,指向墨蓝色的天空。天上一轮金黄色的圆月正含情脉脉地俯瞰着大地,注视着我们,仿佛也想走下来与我们举杯同饮。孟浩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吟道:“襄王云雨今安在?江水东流猿夜声。”

众人跟着吟道:“襄王云雨今安在?江水东流猿夜声。”

游了岘山之后,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月。除夕过去了,正月十五也过去了。这天,流放南方的王昌龄姗姗而至,恰巧草谷子和石门山的苏秀才带了烈酒好菜来访,适逢雪后新霁,阳光普照。大家高兴得酣饮起来,孟浩然喝得沉醉,我也喝得头重脚轻。这时,门外有一位官员飞骑而至,身后还带着一个骑卒和一头空鞍的马。那位官员一直走到孟浩然跟前,施了礼,大声说道:“采访使大人奉旨赴朝,特地派小人我来迎接孟夫子一起入京,今日立即就要出发,请夫子上马!”

孟浩然半睁着双眼,听得懵懵懂懂,似懂非懂,爱理不理地呆望了望来人,竟然连身子也不挪一挪,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许久,他又端起酒杯,对我们大家说:“饮吧,饮了再讲,你们看,你们看,春、春暖花开,草长,莺飞,饮吧,干啦!”来人急了,大家也急了,都起身劝他、拉他。孟浩然还是不理不睬,只是不断地饮酒,不停地唠叨:“饮酒,就是饮酒,什么事也懒得去管,长安、长安,长安算什么?老子说不去,就是不去!来来来,饮酒!”

行期紧迫,来人见他烂醉如泥,如果拉他上马,不会摔死也会摔得大伤。崔宗之倒还有几分清醒,便随着来人去回复韩荆州了。

韩荆州自然是气得五生六熟,又恼又恨地上京去了。听说他从此对酗酒的人很是看不惯,对我的举荐怠慢下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再说孟浩然清醒以后,大家都为他感到可惜。可是孟浩然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都过去了的事,就当它没有发生一般,不用理会了。韩荆州也不会怪罪我的,大家放心好了。”

我看老夫子竟然这么旷达,这么自然和自如,联想起多年前和他的交往,以及听到关于他的许多传说,对他的诗格和人品更加佩服了。

老友相逢,除了饮酒作乐就是游山玩水。这天,孟浩然带我和王昌龄到精思观、景空寺游玩。

精思观的观主王道士也精通笔墨,一向敬佩孟浩然,一听孟浩然介绍我和王昌龄,更是喜出望外,叫道士在观中备了几份小菜,温了一大壶黄酒,宾主四人开饮起来。酒过三巡,就到了写诗的时候了。孟浩然乘兴提笔写了一首《与王昌龄宴王道士房》:

归来卧青山,常梦游青都。

漆园有傲吏,惠好在招呼。

书幌神仙录,画屏山海图。

酌霞复对比,宛似入蓬壶。

王昌龄反复吟咏,赞道:“浩然兄文思敏捷,不减当年,果然是大家风范。”

孟浩然大笑,揶揄道:“王兄如今也会称赞别人的诗文了?”

引得我和王昌龄相视而笑。

王昌龄在襄阳停留了三天,正想北上赴京。我也想先回襄阳城,可是孟浩然却不答应,硬要我和王昌龄留下来陪他上望楚山。他动情说:“我平生只有三大好友,你们二人再加上王维。如今三来二,虽然还是三缺一,但也算得是最开心最高兴的事了。我很想趁这个机会了却一桩心事。”

我和王昌龄感到有些愕然,连忙问什么事。

孟浩然黯然道:“环绕襄阳的众多大山小山,我差不多都已经攀登过了。只有望楚山还没有上去过,因为小时候觉得它太高了,到了青年时又觉得它太矮了,到了壮年我大多数时间都外出云游四方,没有顾得上到它上面登高望远。现在一转眼就人老体衰了,惊觉时光易逝,再不攀登,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孟浩然的儿子孟郊一听,连忙劝道:“父亲您刚年过半百,登望楚山有的是时间呢。反正山摆在那里又不会跑掉,我们什么时候攀登都可以的。您现在有病在身,要多加休养才是真的。”

经他一说,我们才知道孟浩然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但对于游山玩水,我自然是举双手赞同的,我说:“是啊,时不我待,我们就携手登山好了。”

王昌龄虽然心有所思,但还是高兴地答应了:“我看行,浩然兄半生喜欢山水为伴,领略一下襄阳最高峰的风光,也许对身体复原还有好处呢!”

第二天,孟浩然、王昌龄、我和孟郊以及一个家仆一行五人出发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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