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淮精心安排下,云念安被绸带蒙住了双眼,她紧紧拽着秦淮的胳膊,谨慎地挪动脚步。随着他们逐渐远离一层的热闹喧嚣,周围环境变得安静起来,连木质甲板在脚下轻微的吱呀声响也清晰可闻。凉风拂过,她身上的衣袂随之翻飞,风中竟带着一丝硫磺的气息,让她心头不禁一紧,怀疑秦淮是否在策划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但转瞬即逝的紧张感很快被好奇心取代。
就在她刚要开口询问之际,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宛如炮声炸裂。秦淮适时解开了她眼上的绸带,瞬间,璀璨的紫色与粉色烟花绽放在她眼前,如同一幅泼洒在墨蓝夜空中的画卷,烟花此起彼伏,绽放又凋零,恰似星辰坠落化作细雨的声音。
云念安完全沉浸在这一片光华之中,繁花似的烟火照亮了她的脸庞,原本瓷白的脸色因光影的变化而忽明忽暗,她的眼睛清澈透亮,在烟花的映衬下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当她从烟花之美中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秦淮时,脸上绽放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如锦绣芙蓉般娇艳动人,让秦淮不由得心跳加速,为之倾倒。
“秦淮,这惊喜我很喜欢。”云念安发自内心地说出了这句话,秦淮听罢,暖阳般的笑容浮现在嘴角,回应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秦淮的目光从云念安身上移到那绚烂的夜空,言语中流露出对过去的回忆:“记得小时候每逢除夕之夜,我们都会放烟花庆祝。那时候我和母亲会提早熄灭家里的灯火,一起坐在门槛上抬头期盼烟花升空的那一刻。那些日子虽然艰难,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由于经济拮据,家里常常买不起足够的炭火取暖,只能去林子里捡拾枯枝勉强御寒。母亲凭借一手巧手,整年累月地制作各种手工艺品,托人拿到集市上去售卖换取些许银两,就是这样才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成人……”
云念安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对于秦淮提及的这些童年艰辛,她显然是第一次听到。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通过他的叙述去理解那个季节对他意味着什么:“原来,每当你看到烟花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带来的欢乐与美丽,更是因为在您心里,它们预示着严冬即将过去,新的一季将带来新的希望。”
秦淮再次轻轻点头,那张坚毅的面孔此刻略显柔和,像是回到了久远的岁月。“是的,每当我看到烟花灿烂绽放,就意味着寒冬已接近尾声,春天就要来临。那种等待和期盼的心情,就像一种仪式,支撑着我度过一个个艰难的冬季。”
云念安愈发好奇,鼓励他说下去:“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呢?您提到七岁那年起,烟火就被禁止了。”
秦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仿佛触及了一段不愿回忆的往事:“七岁那年,朝廷发布禁令,民间不得再自行燃放烟花爆竹,原因是为了防止火灾的发生以及减少噪音污染。那时起,除夕夜的烟花成了记忆中的画面,那个标志着冬天结束的传统习俗戛然而止。”
此时,夜空中烟花绽放后的余烬渐渐消散,秦淮的面部表情在朦胧的夜色中变得模糊不清,云念安努力想要看清他的神色,却仿佛捕捉不住那份深藏的情感。
“那时候,我和娘亲相依为命,虽然生活困苦让我们感到无比失落,但我们相信只要互相支撑,等我长大成人,生活总会有所改观。”秦淮的声音在夜风中低沉而坚定。
他顿了顿,回忆起那段艰难的日子,“有一天,我病倒了,家境贫寒请不起大夫,刚开始还能勉强清醒,可后来就高烧不退。我娘为了救我,就向周围的邻居借钱,尽管平时那些看似友好的邻居们,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我就那样挣扎在生死边缘,也许是我心底尚存一丝执着,不愿意就此离去,最终我还是熬过了那次高烧。”秦淮接着说,语气中带着对母亲无尽的感激,“我娘不顾一切地照顾我,用井水一遍遍为我擦拭降温,每日喂我稀薄的米汤,就这样我在生死之间徘徊。大概是我的意志还未熄灭,终于退了烧。”
云念安温柔地看着他,微笑着给予安慰,秦淮则轻轻将她被晚风吹乱的发丝拂至耳后,眼神中满是暖意,“当我病情好转时,我娘欣喜若狂,泪中带笑地叮嘱我要好好静养,然后她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云念安好奇地问:“她去哪里了?”
秦淮回答道:“她去了镇上的饭店附近寻找别人丢弃的食物,这是我们过去赖以生存的方式。那天见我病情明显好转,她希望能找到一些更有营养的东西来补养我,于是去了镇上的一家饭店。正好看到一个小二准备把一锅刚熬好的鱼汤倒进泔水桶,娘亲立刻走上前去询问情况,得知是因为鱼汤凉了客人不肯再食用。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恳求小二,只求能留下一碗鱼汤。”
云念安听着这些,心里涌上一阵酸楚,“那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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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继续讲述:“后来,娘亲如愿以偿地带回了一碗鱼汤,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满脸喜悦地告诉我,她没敢舀鱼肉,只是偷偷地舀了半个鱼头,让我赶快趁热吃下,然后好好休息。”
云念安心绪复杂,正欲开口给予秦淮些许慰藉,但他抢先一步,语调平静却暗含沉重:“第二天,我娘就再也没有回到家中。”
云念安顿时紧张起来,焦急地追问:“怎么会这样?人好好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秦淮的目光越过璀璨的万家灯火,凝视着远方,仿佛能看到那已成过往的痛苦记忆,声音中略带压抑:“饭店的那个小二冤枉我娘偷了那碗鱼汤,老板盛怒之下对我娘施以拳脚,我娘在返家的路上不幸遭遇意外,就这样离开了我。”
云念安听到这番话,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瞥见秦淮那张在光影交错中显得越发坚毅的脸庞,以及他低垂的眼帘,便将涌到嘴边的安慰话语默默吞回。
秦淮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声一笑,言语间透露出几分淡然:“念安,我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同情我。”
云念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眼中流露出真挚的关切:“我并非同情你,秦淮,我只是心疼你。”
这句话让秦淮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中闪现一丝迷茫和不解。
“心疼?”他重复着这个词,似乎在揣摩其中的含义。
云念安向前迈出一小步,轻轻地将自己的手心贴在他的左胸膛上,声音柔和且充满情感:“心疼就是……就像这里,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心脏,带来一种酸楚的感觉。”
秦淮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与理解,一种陌生却又温暖的情绪在他内心深处悄然滋生,令他久久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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