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觉得不对,想缩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帮我拆开。”薛晋铭微笑。
念卿倒抽一口凉气,“晋铭!”
“拆开!”他仍是微笑,语气却强硬得令人窒迫,“如果没有瞎,我要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如果我瞎了,也要最后一眼看到你!”
“不行。”念卿语声哽咽。
一次次从她口中听过拒绝的话,有过愤怒、有过决绝、有过无奈,只这一次孱弱无力。
薛晋铭笑容加深,“但凡你做得到,但凡是我想要。”
念卿的手不可抑制地发抖,却无力挣脱他的掌心,指尖触到纱布的纹理,像触摸着针尖刀锋。
“快揭开,我想看你。”薛晋铭笑得轻快愉悦,微微欠身,让她可以踮起脚尖够上他的高挑。
纱布缓缓松脱,一层一层揭起,剩下最后的薄纱。念卿屏住呼吸,指尖极轻,从他浓眉一掠而过。
薛晋铭微挑的眼角如凤尾,密而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一线。
“晋铭。”念卿握住他的手,唯恐他不知她在何处。
“嗯。”他应了声,蹙起眉心,眼眸一动不动地看她,仿佛看着无尽空洞。
第十八记 雪初霁·晴方好(3)
念卿再也受不住,猝然闭上眼,心如万针攒刺。
“哭得像个兔子,真难看。”
薛晋铭慢悠悠开了口,看着她惊喜睁大的眼,恶作剧般微笑,“早知你这个样子,我就不看了。”
那双眼睛漆黑深邃,望进去,像坠入无底湖泊。
最深处的旋涡缓缓扩大,漫过双足,漫上腰际。想退后已动弹不得,眼看着碧蓝的水涌上,潮汐逼近,旋涡卷住双腿,温柔地将她曳向水底……
“不!”
念卿一个激灵醒来,茫然睁大眼,胸口竟真有溺水般的窒迫。
缓缓拥衾坐起,喘息仍急促,心跳不可平息。怎会做这样诡谲的梦?念卿按上额头,只觉头痛欲裂,天旋地转。
窗外天色已隐隐发白,一夜浓醉未褪,竟想不起是怎样回的房间。太久没有放任地喝过酒,以她这般酒量,竟也醉得人事不知。
昨夜因子谦脱险、仲亨起事、晋铭复明三桩喜事突然而至,在彷徨等待了太久之后,巨大的喜悦令人欢欣若狂。晋铭执意让蕙殊找了酒来,定要与她不醉不休。他伤后不能饮酒,便由蕙殊代饮……念卿揉着额角失笑,想不到祁七小姐酒量惊人,简直是天生的女中豪客。想来蕙殊也醉得不轻,只怕这时还在酣睡。
念卿有些不放心蕙殊,起身略作梳洗,连大衣也未披,松松绾起头发,便去敲隔壁房门。走廊上的警卫却说,祁小姐一早出去了。
“这么早去哪里?”念卿愕然。
“薛先生说要去看梅花。”警卫立正回答,“祁小姐陪他一起去了。”
这两人……念卿微怔,不觉失笑。
医院后园有大片梅林,这几天已绽开初蕾,夜里风过,暗香潜入窗牖,引得晋铭昨晚就想寻芳而去,想来这几日早已闷得不耐。晨风穿过走廊吹得鬓颊生凉,念卿转身回房,想披了大衣去寻他二人。
指尖触上门柄,宿醉昏沉的脑中蓦然有一线清明,刹那念动如电。
“晋铭!”念卿一震,转身奔下楼梯,匆匆穿过两栋小楼间的走廊,朝四少所住的病房奔去。这西侧的小木楼是临时隔出来的,只住了她与蕙殊,以保障安全。四少独自住在东楼病房,他虽未明说,念卿却知道是出于避嫌之心,他为人考虑向来周全……木楼梯被踏得咚咚作响,念卿一口气奔过迂回走廊,直奔到病房门前,将门猛地推开——
藏蓝窗帘被风微微吹动,空荡荡的房间里,洁白床单一尘不染。
枕上抚得平整,正中一只猩红丝绒小盒,玲珑醒目。
剧跳的心在这一刻陡然沉了下去,念卿缓缓走近,将丝绒小盒拿起,打开。
比猩红丝绒更深艳的,是静静躺在盒中的一对鸽血宝石。那艳绝光彩,世无其二,是真正会夺去人心的魔魅。似曾相识,却又前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