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号声,程松头脑霎时间清醒了不少,僵硬的四肢渐渐动弹了起来,他抬眼一看那到现在还有些发懵,但是表情已然越来越“狰狞”的金发,顿时觉得再想着抢“大马”无异于亡命自杀,他抄起步枪,拔腿就跑!
“你他妈到底醒没醒啊,快接着射他啊!”他一边冲着耳麦大声咆哮,一边直向原路冲去,连回头观望一眼的功夫都欠奉。
“头儿,番茄架子遮住了视线,他不蹦跶我看不见他。你快躲进地里,我还有点事,你一定要撑住啊!”嘻哈语气急促,说完竟是再没有了声音,无论程松怎么骂他,他连屁都不放一个。
“躲进地里?老子刨土把自己埋起?日他个先人板板!”程松心中的草泥马飞驰,跑得比他还快。他耳听得身后蹄声渐近,想是那金甲黄毛追了上来,忖道:“只要不是那个‘大剑人’就好!一个黄毛小子,单枪匹马跑来送死,老子是不是该先做了他?”程松虽是如此意淫,却顾忌身后百十个呼啸而来的壮汉,不愿真的和那金发少年缠斗,只在那茂密的番茄架子中拐弯抹角、穿来穿去,专找些不能跑马的密集处奔逃,还不时回头射上几枪,皮得滑不留手!
金发少年手里倒提着宝剑,两眼通红,一泡猫尿儿在眼珠子里打转儿。那“催眠师”想必是他管家之类的亲近角色,和少年相处的时日比他亲爹还多,这下死得莫名其妙,就算少年是个心如铁石的豺狼,想必也是得难受上好一阵子的。
他站在马鞍上,宛然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着转儿。他的四周静悄悄地,程松早就跑没了影儿,士兵们也被他远远甩在身后,此刻他周围空无一人。这安静着实有些让他害怕,让他情不自禁地不住回忆起小时候,他一个人在花园里,没人跟他说话,他哭,依然没人和他说话,他就一直哭。
当天晚上,他的侍女被砍了脑袋……
因为他一直哭,而侍女没有办法。
那侍女虽然也不爱说话,可他是不想她被砍脑袋的。又不是她的错,母亲不该生她气的……
只有布鲁斯南叔叔和乔治叔叔是爱说话的……
然而乔治叔叔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少年一想到这人,不由得情不能禁,顿时哭了出来。他仰着头,泪水无声从两颊滑落,滴上盔甲,滑到柔软的马鞍上,不见了。蓦然间,少年好似想起了什么,慌忙伸出胳膊在脸上一抹,锋利的金甲护手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了出来。
鲜血混合着眼泪,滴落在金色重甲之上,又落入土中,少年猛然抬头,立剑于眉宇之间,前额抵住剑脊,神情肃穆,竟是自言自语起来。少年话音不大,却入耳极深、异常清晰,至于到底说了什么,程松却是一句也没听懂,只觉得语调悠扬,好似哼唱,倒是意想不到的优美动听。
“这是RAP?”程松脚上跑得飞快,眼睛和耳朵却密切关注着金发少年,听到他唱起了RAP,不禁一头雾水,却又莫名担心,暗衬:“难不成是在念咒语?”
程松换上弹夹,反手扣下扳机,想要打断“歌声”。
子弹直奔少年而去,却只射在马蹄前的空地上,打出“噗噗噗”地一叠连响。
程松与那少年本来无仇怨,完全因为他不得已要抢马,这才阴差阳错,杀掉对方一人。虽说他觉得那长袍人态度恶劣、得理不饶人,而且还会“妖法”……(此处省略八千字吐槽)一看就不是好人!可程松的价值观本就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没仇没恩就各安天命,好好挣钱”,这次开了杀戒,他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的。
所以那少年追得虽急,程松却不想再杀,只开枪示威,试图把这跑得飞快的大畜生吓跑。
枪弹所及,沙石乱飞,有些锋利的,不免就在马腿上划出了一道道血横。寻常动物碰到这等情况,不是受惊人立,就是掉头鼠串,没成想这一匹却像是无知无觉,只扬起脑袋,乜斜了程松一眼,鼻子里喷出一道长长的鼻息,昂然不动。
“哎!你这畜生还会逞能!”程松心里暗骂,瞄准马身上一块看着特别厚实的铁甲片,又“哒哒哒”连开三枪,直打得那铁片火花四溅,那银色大马却依然没事儿马一般,好整以暇地立在那,眼睛微微眯起,似乎程松没能吓走它,却成功激怒了它。
这种时候,程松哪里有暇照顾一只畜生的情绪?怒就怒吧,你奈我何?
他一路上使出吃奶的劲儿疯狂逃命,突然间,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就好像主角逃命的时候总得出些事故,程松的鞋底毫无征兆地一阵打滑,他控制不及,当即摔出了老远。他也没心思怨天尤人,吐出嘴里的茄汁蘸泥巴,拔腿就要接着溜,可刚一发力,又一个马趴扑在地上。
在这满地番茄的烂路上摔个跤而已,程松觉得挺正常的,也没多想,爬起身来又准备继续跑路,可没成想他刚爬起来,足底一滑又滚倒在了地上。这一下,程松终于反应过来,低头看向身下的土地,可他左右观察了半天,却压根没看出那土地有任何变化,就是摸上去特别……柔滑!那感觉,比冰面还要滑上十几分,又特别柔不受力。
“番茄酱怎么会这么滑……难道真他妈是魔法?早知道……”他抬眼看那高头大马已然缓缓而来,不禁更是焦急,一时间也顾不得脸面,四肢着地,像是水蚂蚱一般缓缓向前“游”去,可这地面虽是高低不平,却就是滑不留手,无论程松怎么扑扇,都快不过寻常老爷爷散步,可把他折磨得浑身冒汗,嘴角都要急出了燎泡。
“东人,你阴谋杀害我国咒术师,罪大恶极,我以国王之子的名义,宣布你有罪!执行死刑,立即执行!”金毛小子手持长剑,直指程松,神情庄重肃穆,竟是颇具威严。
程松压根不想管那作弊少年说了些什么,他只注意到大队人马的喊杀声已至近前,不由得浑身炸毛,当即厉声大喝道:“全都不准过来,子弹不认人,别逼我开枪!”
程松喊话,本是因为他存心威慑,不想拼个鱼死网破,没想到那只队伍竟是个个不要性命一般,全然不顾程松言语,嗷嗷叫着就冲向了他。
“你们以为我不敢开枪吗,谁再敢走一步,我就先杀了他!”程松接着喊,人群接着不为所动。
程松刚要开枪示警,只见队伍前端竟是举起一面面巨型盾牌,长方形的盾牌一面紧贴着一面,把程松的枪口挡了个严严实实,仿佛连水都泼不进去。这一下,可把程松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暗骂:“不知好歹的瓜皮,以为是演电影吗,难道以为这薄铁皮板能挡住步枪子弹?”
要是盾牌能抵挡火枪射击,那枪炮存在的意义在哪?程松犹豫再三,眼看那薄铁皮墙已然抵近他身前二十米之内,终于再也忍无可忍,他瞄准人群,扣下了扳机。
“叮、叮——”两声脆响,尖锐刺耳,子弹打在盾牌上,迸射出点点火花,盾牌表面凹进一个个锃亮的弹坑,竟没有一面被射穿。
“我靠,全民会魔法?”程松心里骂娘,当场表达了对这铁皮厚实程度的强烈质疑,同时更表达了他对自己新发现的极度得意!
在这一片滑不留手的番茄地里,程松像是滑滑梯一般向后飞退,简直是贴地飞行、风驰电掣,步枪喷射的火舌成了他最为有力的推进器,带着他一枪绝尘,直退了十多米,方才触上正常路面,止住去势。
程松翻身而起,掏出一颗手雷,止不住想丢进人堆里,让这帮龟儿子好好做人,不要作弊。然而天不随人愿,还没等他拔开保险栓,一声诡异恐怖地女人惨叫吓得他差点把手雷都给扔了。叫声由远及近,声传千里,直震得所有人心旌摇曳,腿肚子微微发颤。
“怎么回事……老子又出现幻觉了?”
“¥!@y%j*F%J…”一声嘶吼穿云而来,还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程松听不懂她在吼什么,但是光听那语气就知道她非常生气,让程松想起曾经在非洲草原上,看见的那只刚刚痛失爱子的母狮子。
吼声刚过,两千多人的包围圈已然是一阵骚乱。程松抑制不住好奇,边跑边向后张望,只见包围圈最前线好似被人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片接一片身着铁甲的战士,陆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