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此时此刻,黎承睿忽然开始想一直被他忽略的一个关键问题:席一桦这么优秀,他到底除了努力外,还付出过什么代价?
哪怕这些代价很不堪,哪怕违法乱纪,哪怕明显背离他们从小接受的价值观,但如果它变成一个男人成功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必要损失,那么,席一桦是不是也不知不觉习惯?不知不觉改变自己?
或者,他从来没有认识清楚,席一桦到底是什么人。
黎承睿眼睛微眯,他给席一桦打了电话,约他来这。然后,他开始挑自己喜爱的弹道和手枪,带上耳机专心致志开枪射击。
他的手很稳,手心无汗,这是常年艰苦训练中练就的本事。那个时候,黎承睿总在想,他必须得有一样本事超过席一桦,比如射击。
他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终于成为警队闻名的阻击手,他的技术即便在美国也能与同行一较高低。只是到了后期,他早已将为何要练枪法的初衷遗忘,此刻突然想起,黎承睿感到有种深深的悲哀。
他意识到,不管承认与否,他与席一桦,有很深的兄弟感情。这种感情深到他自己也意料不到,难怪古人称兄弟如手足,他此时此刻,确实有硬生生要断腕的痛楚。
身后传来脚步声,黎承睿回头,席一桦果然如约而至,他看起来与以前毫无分别,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名牌西服,头发一丝不乱,目光锐利而精明,风度优雅又不失威仪。
这个人,他一直视他如兄如师,如果可能,黎承睿永远不愿面对这么一天。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挥手就是一枪,正中靶心。
席一桦拍拍手掌,微笑说:“好枪法。”
黎承睿拿下耳机,转头看他,说:“我打的第一枪还是你教的。”
席一桦笑着说:“这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阿睿,我以你为荣。”
“桦哥,我一直很想听你对我说这句话,”黎承睿淡淡地说,“但我今天听到了,却一点都不开心。”
席一桦笑着摇摇头说:“你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我夸你一句,你还怎么会开心。”
“我不开心,不是因为我不尊重你了,”黎承睿说,“我一直很尊重你,就算现在还是,但我不开心真正的原因,是你令我太失望。”
席一桦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问:“哦?”
黎承睿低下头,慢慢把枪上膛,轻声说:“我刚从你名下的小公寓出来。”
席一桦脸色一变,说:“你怎么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黎承睿拿起枪,虚虚指向他,摇头怒道,“你是为俊哥做了许多,可你有什么权利去侵犯他的隐私?你告诉我,你每天坐在那看他洗澡睡觉,看他带女朋友回来上床,你是什么心态?你不觉得自己很变态吗?席一桦!你到底想干什么?!俊哥再不通人情世故,他也是我们一起长大的,你就这么觉得可以把他控制在鼓掌之间吗?你到底当他什么?!”
席一桦脸色变白,僵硬地转过头,半天才说:“我从头到尾,都不会害阿俊。”
“如果只是俊哥这件事,我看着这么多年弟兄的份上,可以放你一马,可是你不该做了一件别的,”黎承睿咬牙问,“你现在告诉我,两年前你是不是就知道郑明修他们那些变态事?”
席一桦猛地睁大眼睛盯着他,说:“那是我的任务,你也是警察,应该知道有些任务是绝对要保密的!”
“我不是怪你没给我破案时提供线索,我是问,你是不是为了取得他们信任,也做了同样伤天害理的事!”黎承睿猛地一下把枪指住他,压抑着怒火问,“不要想骗我,我敢问,就肯定知道内情,我只想问你,桦哥,你是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也干过同他们一样的事?!”
席一桦退了一步,他眼中现出痛苦和懊恼,却仍然挺立着对向黎承睿的枪,厉声问:“你也是警察,你来告诉我,取得毒贩信任的最好办法是不是贩毒?取得堂口老大信任的最好办法是不是去砍人?你现在来指我做错,难道要我把你踢回警校再上一回课吗?!”
“闭嘴!”黎承睿咬牙说,“这不一样,你心里清楚,这不一样!”
席一桦深吸一口气,坦然地看着他说:“没错,你说得对,这确实是我这几年来唯一一件想起来就深深自责的事,你可以开枪打我,如果你不服,尽管开枪,你的枪法是我启蒙的,你拿它打我,我毫无怨言。可是,你能不能看在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不要,不要把那些事告诉阿俊?”
黎承睿怒道:“你休想再骗俊哥!”
席一桦淡淡一笑,说:“我不会害他,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懂?我不会害他,我就算自己死,都不会舍得伤害他。”
黎承睿呆了呆,在这一刻,他心里五味杂糅,说不出什么,他只知道,不管席一桦是什么人,他这句话没说错,就如他也肯为了林翊赴汤蹈火一般,不需要理由,事情从来只是那样。
他看着席一桦,慢慢放下枪,然后说:“桦哥,做错事就要受罚,你的惩罚不是挨我的枪子。”
席一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