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戚北落举步先行,帮她开路。虽说是好心,可到底少了点什么,顾慈轻叹,耷拉着眉梢默默跟上。
橘色的莲灯在地上摇出碗口大的光,随人潮流动的快慢,时而能照亮他靴底暗纹,时而就只照见横亘在两人间的距离。一步,或者两步,牵动顾慈的心,提起,又落下。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真令人讨厌啊!仿佛让她永远都无法再冷静看待这个世界似的……
不时有姑娘偷眼瞧戚北落,议论声钻入顾慈耳房,她攥紧灯竿,有种自家宝贝被人觊觎的感觉。
真奇怪,前世谢子鸣一房一房地抬小妾的时候,她心里也无甚波澜,怎的轮到戚北落,就半点容不下了?
终于,她忍不住拽住那片袖子。奶猫似的力气,竟真让他停下了。
“怎的了?”戚北落垂视那片静默螓首,眉心微折。
顾慈没说话,只捏紧他袖子,因用力,手不自觉打颤。一声抽噎细如游丝,缠上心头,瞬间攫住他呼吸。
戚北落不再澹定,摇她肩头,手隐隐发抖,“慈儿?”
顾慈吸了吸鼻子,依旧没抬头,“我和谢子鸣,当真没什么。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也不会收他礼物,更不会嫁他,你能不能、能不能……”
她哽咽了,想起前世的自己,想起前世的他,生怕方才那一两步的距离,会再次崩裂成不可逾越的鸿沟,而她却再没机会重来。贝齿将唇瓣咬得发白,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珠。
脸上忽然覆上一层柔软,顾慈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
戚北落微微俯身,正抬袖帮她擦泪,动作笨拙却轻柔,仿佛她是琉璃所制,稍用力便会碎。
离得近,顾慈仿佛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体的温度,如莲灯内那片橘色微暖。
“莫哭了。”停顿片刻,他又补了句,“我信你。”
语气温柔像在哄她,神情严肃又仿佛在承诺什么。
顾慈渐渐止泣,两排浓睫垂拢,尤沾水露,朦胧月色下如点点浮动的光,满街煌煌灯火,都叫她盖了下去。
戚北落定睛瞧着,喉中似含了块烙铁,燥热难担。
顾慈又刷的抬眸,眼底一寸秋波,如薄纱将他柔柔裹挟,“那、那赐、赐……”
赐婚的事,还作数吗?她满面涨红,咬着唇就是开不了口,哪有姑娘家当街问这个的?
旁边走来个小姑娘,奇怪地打量他们,稚气地责怪戚北落道:“公子,你娘子生得这么好看,你怎忍心把她弄哭?”边说边举高篮子,往戚北落脸上戳,“快买条红绸许愿,让神木保佑你娘子快些原谅你吧。”
她口中的神木,便是红鸾岛上那株两百余年花开不败的海棠。
顾慈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到海棠树下。
巨木参天,足有三人合抱粗。枝叶层叠密匝,不透月光。枝上有花,花下飘绸,浓绿间点缀嫣红,雀鸟盘旋啁啾,夜色中煞是瑰丽。
顾慈望着那点红,渐渐痴了,再回神,眼前多出个竹篮。而那卖红绸的孩子抱着个鼓鼓囊囊荷包,早跑没了影。
“你全买了?”
戚北落很认真、很严肃地点了下头。
顾慈倒吸气,“为什么呀?你都已经是……还有什么实现不了?”
戚北落眼中掠过一阵局促,蹙眉瞟她两眼,不耐烦地将篮子塞她怀里,“少啰嗦!你们姑娘家不都喜欢许愿么?拿去,写不完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