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美国是武器之国。没有通过《租借法案》给予我们的这些武器,我们就会输掉这场战争。
这超出了斯大林生前就美国对战争所作的贡献向自己人民公开发表过的任何一次谈话。鉴于当天的情况,大家可能预料他要恭维一下丘吉尔和英国人;相反,这个老魔王偏偏称赞了一通美国和《租借法案})。他始终没容丘吉尔忘却对布尔什维主义的敌视。也许,这是他对那位年老的保守党人最后斜刺出去的一刀。
虽然还有一天政治谈判,剩下波兰这个棘手问题成为最最主要的、未获解决的争端,但德黑兰会议已告结束。三个领导人全可以扬扬自得地返回本国去了。斯大林获得了对法国全面进攻的保证,这是自从德国进犯他的国家那天起他一直在要求的。丘吉尔虽然遭到挫折,却能带给已经吃了败仗的英国人民打赢这场战争的信心。再说,就算他的各项地中海地区军事行动计划跟“霸王”行动计划一比,列入了次要的地位,他还是要继续为那些计划斗争,并且要把某些计划付诸实行。
罗斯福获得了主要的利益。他终于组成了一个牢固的反德联盟,取得了他主张采纳的全部盟国战略,排除了单独媾和的可能,获得了斯大林进攻日本的保证,以及他承担下的参加联合国的诺言;一系列各式各样的目标。根据回忆录中的说法,弗兰克林。罗斯福在德黑兰的一举一动,就仿佛那是他最最美好的时刻。也许,确实是如此。
然而,人类的智力对未来终究窥察不了多远,而在战火的硝烟中更看不到多远。结果,美国在太平洋并不需要俄国的帮助,真个的,还为了俄国的帮助而弄得左右为难。不过这时候,原子弹还是一个进展缓慢、捉摸不准的计划;攻占一个小珊瑚岛塔拉瓦都是一场流血很多的战斗。预料,对日战争在德国垮掉以后还将进行一年或一年多,最终是对东京平原发动一次攻击,可能会死伤一百万人。斯大林的保证似乎是天赐之福。至于联合国最后的凄凉没落,谁能够预见到这一点呢?除了尽力而为以外,又有什么办法?
就那些在欧洲经历的可怕黑夜中依然活着的犹太人而言,德黑兰会议也代表着一线曙光,不过就他们而言,是一线阴沉沉的曙光。“霸王”攻势在五、六月温暖的天气到来前,不可能越过疾风骤雨的英吉利海峡全面展开。罗斯福在透露这个坏消息时,对斯大林诙谐地说,海峡是“一片讨厌的水”。丘吉尔插话说,英国人民很有理由因为这片水如此讨厌而感到高兴。无数犹太人的生命就取决于这句玩笑的插话。到德黑兰会议举行的时候,那个“领土解决办法”正在大规模地付诸实行。欧洲的犹太人大多数全都死了,或者正在走向死亡。然而迅速打垮纳粹德国,也许还可以拯救出许许多多人来。
在德黑兰会议上,没人谈到犹太人,不过抢救一些幸存的犹太人,的确列入了这次会议讨论的重大项目之中。弗兰克林。罗斯福确信,希特勒主义不会再使世界黑暗多久,但是眼前,德国的屠杀机器正在快速地运转。
除了陈旧的语言和陈旧的照片以外,德黑兰会议所遗留下的就是现代世界的外形。倘使你想看看德黑兰会议的纪念碑,那么就请放眼环顾一下。在里面举行会议的那座富有奇趣的波斯城市,已经被一座喧嚣的大都会所吞没。战时的领导人高视阔步,消磨了时光以后,全已经去世了。他们的工作仍旧推动着历史的车轮。其余的事就归讲故事的人去说了。
一个身体肥胖、脸色苍白的陆军大夫在两排床铺之间走动,正好看到穿着医院卡其长外衣、坐起身来的帕格。亨利。“你怎么样?”大夫厌烦地说。他自己是新来的人,也染上了波斯的一种玻
“饿啦。我可以要早餐吗?”
“你想吃什么?”
“火腿蛋,配点儿切碎了煎得发黄的土豆。也许,我该走过去,上军官食堂去。”
大夫没精打彩地咧开嘴笑笑,诊了一下他的脉,然后递给他一封信z“你来点儿蛋饼配脱水土豆和碎火腿,成吗?”
“听起来挺不错。”帕格急切地撕开信封,信封上是帕米拉那男人般的竖体字迹,日期就是前一天。
亲爱的;我简直要发疯了。他们不让我进来看你!
他们对我说你还病得很厉害,不能走到外边接待室来,而女人又不能走进病房。真他妈的活见鬼!他们说你并没患阿米巴痢疾、疟疾或是本地的任何其他可怕的疾病,这一点倒还叫人宽慰,不过我一路回到新德里去,都将为你担忧。你离开以前,务必到英国公使馆去,找一下欣格尔伍德中尉(一个很和善的绿眼睛姑娘),告诉她你全好了。她会转告我的。
邓肯对这次会议的进展情况感到十分气恼。他说这是大英帝国的崩溃。目前,我听说到不少有关《大神之歌》的话。
现在听着,听我很快地、无疑也很笨拙地讲一讲,就是这几句话。前一天在花园里,我表现得活象一个白痴。也许在你向我问出关于罗达的那些话时,没任何举止是“恰当的”。我完全凭直觉作出了反应,象一条受惊的章鱼那样喷出一阵墨雾来。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是女人之间的团结友爱,不乐意中伤一个情敌,还是随便什么别的缘故。现在,我仔细想过了。情况十分严重,可不能顾到那些了。好几个人的幸福可能都受到威胁。你好歹显然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也许比我知道的要多。
我并不知道罗达做过什么错事。我确实遇见过她跟一位哈里森。 彼得斯上校在一起,不只是遇见过一次,而是遇见过好几次。他们的关系可能是正当的。事实上,从她的举止来看,我可以说是正当的。不过大概也不是泛泛之交。你最好不管如何回到华盛顿去,跟她把事情说说清。
同时,亲爱的,我也不能呆在一旁,屏住呼吸等候消息。我跟邓肯相处得很不错。在我们彼此见面,甚至再通信之前,他和我大概就要结婚了。我承认,我们之间的这种精细而持久的关系是我无法理解的。它就象神话中讲到的巨人也割不断的一根线。不过我们对它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欣然地想到,我们领略了一种如此痛苦而又微妙的魅力。
等你多少安定下以后,务必要写信给我。我衷心要求你想到罗达是没有过失的。她是一位出色的女人,给你养了几个非常漂亮的儿子,自己又经历了一段可怕的日子。我将永远爱你,永远乐意收到你的来信,永远希望你好。今年,我们已经共同生活了五天,是不是呢?有那么许多人一生中从来就没共同生活过一天。
我爱你。
帕米拉帕格正在把早餐吃下,一面想着碎火腿是一种看来很油腻其实很好吃的佳肴——特别是跟另一种遭到轻视的好菜,蛋饼,配在一起。这时候,大夫走来朝病房里望望,说有位客人来看他。帕格用虚弱乏力的腿尽快走出房去,医院的睡衣不住地摆动。在空空无人的外房一张粗劣的长靠椅上,坐着哈里。霍普金斯。他举起一只疲乏的手来。“我们在半小时内就要飞往开罗去了。总统叫我来瞧瞧你怎么样。”
“他这样真太周到啦。我好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