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没有必要读整篇小说。”香春课长说道,“光读《文艺界》的同人杂志评论栏目引用的这段,就足够我们参考了。本部长,请您继续读下去,文章并不长。”
这一带,还有很多农户。农家间隔着宽阔的田地,中间还有一些叶子发红了的小树林。这里好像曾是一个富裕的小村落,有许多传统的旧瓦房。其中一户人家门前有条公路,沿着公路种着一排悬铃木。这户人家的院子四周是一圈柏树树篱,院子里有一棵老樟树,高高地向天空伸展出枝杈。让金井中意的路就是这条悬铃木小道。这棵从大老远就能看到的老樟树似乎是一处地标,吸引着他的脚步自然而然地走到这里。金井每次从这户人家的屋前经过时,都没有看到过住在里面的人。就连这一家的附近,也不见行人的身影。他逗留的时间不长,也就几天,不过他总觉得这里静悄悄的,这种氛围与其说是静谧倒不如说很神秘。不过正是这种神秘感,使他焦躁不安的内心恢复了平静。
只有一件事是个例外,就是金井与在这条路上遇见的一个中年男子熟络了起来。那是金井第一次走到这条路上时的事。那个男人站在十字路口处,正伸长脖子东张西望。
他看到金井走来,就问道:“有没有看到一条小狗?棕色的柴犬?”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狗的大小。好像是一条小狗。
金井回答说没看到。那人马上满脸困惑起来,也不道一声谢,就急匆匆向另一条路找去,嘴里嘟囔着:“跑哪儿去了?”那人一边走一边朝农家的屋后、地头上、树丛里张望。他后脑勺的头发有些稀疏,圆圆的头顶微弱地反着光。
金井第二次看见那个男子是两天之后,但不是在上次遇见的地方,而是看见了田地对面他身穿皮夹克的身影。看样子那条不见的小狗还没找到。上次离得很近,可以看清他四角方方、颧骨突出的脸,可这次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十月中旬,在决定退房回东京的前一天,金井腋下挟着写生簿,最后一次去他中意的那条小道。在那里,他又遇到了那个找狗的男人。不过这一次,他那双眼角细长的眼睛显得很平静,正悠闲自在地走着。那人看到金井后,眯起眼睛,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热情的微笑。似乎是在用笑脸,向金井表达上次打听小狗去向的感谢。
“爱犬找到了吗?”金井轻声问道。
“找到了,可又跑了。”四十多岁身穿皮夹克的男人平静地说道。
“哎?又跑了?”
“嗯,我拴住它了,可一不留神又让它跑掉了。”
“啊呀,那不又要……”
金井想说“那不又要找一场了”,可还没等他说完,那人却平静地说:“没事,我知道它去哪儿了。”
他接着说:“这只狗呀,总是乱闯别人家,一旦它记住其中一家,就会觉得那家待它好,不想搭理每天养它的主人。从我家跑出去就一定是去那里了。跟人一样啊。”
那人朝着那棵大樟树的方向走去。
男子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回响在金井的耳朵里,像水珠一样“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心上。比起看腻了的主人,无意中闯进的人家更具有新鲜感。这种情况一旦发生,主人一大意它就会跑到那边去。金井心想,这不就是亮子、村井跟自己之间的关系吗?自己回到东京后,又要卷到这种关系里面去了。村井就像那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悠闲地走来说:“没事,我知道它去哪儿了。”然后找上门来。玄关的门铃响三次,间隔两秒钟,每一下响两秒……
本部长从文学杂志上抬起头来,与对面一起看杂志的香春课长的视线交会。他眼里读小说的兴致已消失了。
本部长拿起一旁的铅笔,再一次低下头读杂志。他的双肩看起来硬邦邦的,像钢筋一般。他的左手手指在字里行间移动着,右手握着笔在左手停下来的位置上重重地画了下划线。
这一带,还有很多农户。农家间隔着宽阔的田地,中间还有一些叶子发红了的小树林。这里好像曾是一个富裕的小村落,有许多传统的旧瓦房。其中一户人家门前有条公路,沿着公路种着一排悬铃木。这户人家的院子四周是一圈柏树树篱,院子里有一棵老樟树,高高地向天空伸展出枝杈。让金井中意的路就是这条悬铃木小道。这棵从大老远就能看到的老樟树似乎是一处地标,吸引着他的脚步自然而然地走到这里……十月中旬,在金井决定退房回东京的前一天,他腋下夹着写生簿,最后一次去他中意的那条小道……
香春课长将《户仓寡妇被杀案实地勘察报告》,双手递给了本部长。
近年来芝田市迅速发展,公寓房、商品房以及私人建筑不断向城市周边延伸,然而案发现场附近尚未完全被开发为住宅用地,属于新开发地和旧农村的交界地区……
被害人山根末子的居所,如示意图二、三及照片一、二、三、四所示。宅地外植有与道路平行的悬铃木,西北角有竹篱与外界区分。南面外围栽有高约一米半的柏树,内侧则为檀树,两者形成树篱防火隔离带。院内有一棵高八米左右的古樟树,在附近一带很显眼。
本部长仔细地对比了杂志上的下划线部分和《实地勘察报告》中加点的部分。
“毫无疑问,环境特征简直一模一样。”本部长肥胖的脸上开始充血,如同涨潮一般很快变得通红,“这个作者在发生凶杀案之前,也就是‘十月中旬’,曾多次经过户仓山根末子的屋前。凶杀案发生在十月二十八日夜里。十月中旬一般指十四五日到二十日这一段时间。所以他经过山根末子家的时间,应该是案发十天或一星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