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手,望向两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人之下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做的。”
“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永远也无法接受有一把利刃在自己旁边,尽管刀刃不是对着自己。”范大勇苦笑了声,目光直直地望向两人,然后落在阿泠身上,别有深意地说,“等初三坐上我的位置,就能明白我的感受,那种不敢相信任何人的感受。”
初三身体无意识地朝着阿泠靠了靠,沉声道:“我不是你。”
范大勇扯了下嘴角,显然不相信初三所言。
他曾经对自己的兄弟何尝不是肝胆相照,不是有难同享,但人就是这样,位置变了,心也就变了。
那个时候,他不相信,初三对赵泠还能一如既往。
话已至此,两人没再多问,阿泠和初三走出厢房,天色暗了下来,初三叫住阿泠,阿泠回过头,目光凝向初三。
初三拳头紧紧攥着,犹豫半晌,说:“我不会背叛你的。”
怕阿泠不相信,他赶紧补充,有些结结巴巴:“我和范大勇不是一路人,阿泠,你别相信他的话,他,他就是想离间我们。”
暗夜里,微风里,他眸光赤忱。
这一瞬间,阿泠隐隐约约有种冲动,想要相信他这一生都会待她如今朝,而不是只相信当下的他。
她舔了下唇,笑着道:“还有些文吏没有处理,你陪我去看看吧。”
见阿泠没有接自己的话,初三心里有些失落,他垂头嗯了声。
“我也不会背叛你。”
身旁忽然有轻柔的女声传来,初三猛地抬起头。
***
三日后,初三对外声称范大勇突然恶疾离世,义军由他掌管。
范大勇的遗孀妻儿,阿泠派人送她们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若是他们接受这个事实,他们会度过平安的一生。
六日后,初三率领五万义兵前去北方的汝城,救援鲁王。
汝城距离益阳千里之遥,即使风雨无阻,最少也得半个月才能到达琅琊郡,更严峻的是,大覃有大军三十四万,虽然说各路义军齐聚琅琊,总数凑在一起,勉强也能有个二十万,可虽都是义军,但各怀心思,共同攻打覃军很难协调,但救援汝城,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唇亡齿寒,即使如今能够明哲保身,可覃军这把长剑早晚有日会悬在自己的头上。
阿泠思来想去,决定和初三一起去汝城。
这不是初三第一次出征,但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危险一场战争,还有就是初三身上的伤不危及性命,但也不轻,若是有个万一说不准会出现别的什么风险,军医不过她两三分功力,阿泠实在是不放心。
至于后方,阿泠将诸事交托给良姜卢定平处理,一年前卢定平身中蛇毒,阿泠救过他一命,不用担心他有外心。至于良姜她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女郎,这一年来她经手的事情她全部都教过良姜,而且她性格稳重老练。
她和卢定平在,在留下阿简守卫,阿简这一年跟着初三东征西站,也成熟了不少,独当一面也是能行的。只要她和初三在前线不出事,后方定能稳若泰山。
益阳距离汝城上千里,五万大军即使风雨无阻,抵达琅琊郡也是二十天后。
琅琊丰县,黄河南岸,距离汝城不到两百里。
汝城南方有高山,难以正面进攻,靠着南方高山,汝城修建十米高深的城墙,城墙用石筑造,水泼火烧皆是无用之功,再加上汝城是鲁王最后的避风港,若是汝城沦陷,他无处可逃,走投无路之下,在大覃接近三十万大军的进攻下,硬生生的守了一个多月。
不过如今覃军倒也不正面进攻了,既然鲁王固守汝城不出,城内粮草有限,早晚有告罄的一天,既然如此,便在汝阳城外用起围困之策。
除初三外,另外三路义军已经到达汝城周边且过了黄河,但半个月前,卢公率领八万军队进攻覃军最后大败的例子犹在眼前,三路义军皆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全军覆没。
初三递了拜帖过去,三路义军也是各自推辞,总而言之,都不愿出兵,依照他们所言,卢公兵马没了,他们三路义军合计不过十四万,即使加上初三的五万人马,也不过十八万,如今驻扎在汝城城外的覃军兵力远超过他们,即使出兵也是以少对多。
没什么胜算。
不敢去不敢去。
义军靠不住便只能靠自己,经过多方探听以及分析,初三清楚覃军的粮草早就用完,韩浙黎默安分别驻扎在汝城南北,建起甬道运输粮草。
得知这个消息后,初三便派孙虎率领一万士兵破坏粮道。
孙虎出发六日后,每日传来的战报尚在捷报的范围内,初三继续驻扎在黄河外五十里,覃军军况未明,他倒也没有拔营的想法。
这日查完军营,初三回到主帅营帐:“阿玉。”叫了两声却发现阿泠没有在军帐中。
阿泠以军医的身份女扮男装随军,便没有用阿泠的名字,用了化名阿玉。阿玉因为医术过人,颇得初三重用,得以和他同住一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