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发现章熙不对劲儿的,伸手一摸,当时就尖叫了出来。王济堂等人冲到床前,王皇后才稳下神来。王济堂问出了什么事,王皇后颤抖着声音说:“陛下驾崩了。”
寝宫内外一片惊惶的哭声。
王皇后此时才想起来要控制局势,王济堂也跟着慌了一下神,冷静下来想:皇后真是不如当年的皇太后啊,先帝驾崩的时候,皇太后的决断何其英明?他劝皇后:“娘娘,现在犹豫不得,赶紧派人告诉东宫和政事堂吧!”
虽然此时是过年假期不上朝,政事堂也很早就开始轮班值宿了,这个时辰,应该正是丞相们在交接班的时候。昨天值夜的是延安郡王,今早来替他的得是江平章了。说话间,他扶王皇后下了床,低声提醒:“娘娘,别犯糊涂,想想当年宫中旧事!”
王皇后哆嗦了一下,又打了个喷嚏,说:“好。”
王济堂于是点了几个人,除了东宫、政事堂,又去通知了钟源。王皇后道:“秦王呢?”
王济堂小心道:“太子殿下才是丧主,还是等他放话吧。”
王皇后不说话了,直愣愣地回望床上,王济堂心道:床上别再狼狈了吧?
于是上前想整理一下床铺,抖抖被子给章熙盖好,将他垂在外面的手往被子底下塞了一塞,入手摸着就不像是活人,他也打了个哆嗦。这倒也不怪王皇后尖叫了,谁醒了摸了一把尸首也……
王济堂甩掉了大不敬的想法,专心在一边等候章嶟的到来。
章嶟最先到,到就扑到床前哭得肝肠寸断,延安郡王和江平章暂时还不能到后宫,在外面催问,延安郡王道:“老江,别跺脚了,快!来人!去定襄府!”他这一句话倒提醒了江平章,对的,他们进不了后宫,公孙佳是可以的。
公孙佳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后宫的禁卫女兵是她的人,王济堂派人通知东宫的时候已被她的人侦知了。路上遇到报信的人,两下一碰消息,公孙佳马上派人去了钟府通知钟源,接着下令,把禁中、京师的防务都给安排好。
待她回到宫中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预案,碍于政事堂不是一言堂,她没有在路上就直接下令,而是到了宫中先约见了自家小姨父以及江平章,对他们说:“要把霍、赵二位都请来,枢密也要快些宣。我去后面见太子和皇后,且要禀告皇太后。前面暂且不要宣太多的事,等霍、赵、钟到了之后,有个章程再提。”
三人匆匆定下,公孙佳就坐着肩舆跑到了中宫。王皇后已经罩上了素服,章嶟还在哭、王济堂还在劝。
公孙佳道:“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章嶟没听到,还在哭,王济堂不得不将他晃回神,章嶟看到公孙佳,好像看到了块浮木,哽咽着说:“阿爹走了!呜呜……”
公孙佳心里难过,目光落到了章熙的脸上,眼圈儿也红了,说:“您这么哭,他会走得不安心的,只有您将他的身后事办好了,才能告慰先帝。”
章嶟问道:“怎么做?”他问得很自然,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上一回的国丧也不是他管的,他就是听个通知,接着就是章熙拒绝封后的事儿闹开了,根本没什么精力管这个。
公孙佳道:“要禀告太后,先将陛下移到前殿去……”
本朝也不是头一回办国丧了,间隔也不算长,一应的礼仪都是齐备的也不用现查,即使政事堂里已经彻底换了一批新人也不用担心国丧办不好。公孙佳脱口就是一串前期安排,那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的。先是调兵保证皇位继承的顺利,接着才是发丧。什么宗室亲贵重臣,这个时候才能知道皇帝的死讯。
章嶟一一准奏,公孙佳就请示,接下来的一应礼仪让谁操办?公孙佳推荐了赵司翰去主持。“诗礼大族,家学渊源。”这是公孙佳的理由,上一次的国丧就是赵司翰他爹赵司徒操办的。
章嶟一想也对,有赵司翰来主持,礼仪上的事就不用担心了,一切都循着旧制,再没半点纰漏。当下先把章嶟在灵前扶上帝位,将他的身份坐实,再以他的名义发布命令。
赵司翰操办葬礼,其他的国事暂时由政事堂代理,涉及军国事务再加一个枢密。
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无论是得了这么个极光彩差使的赵司翰,还是肚里别有打算的其他人,他们的情绪都不高。不但政事堂,连同枢密院、六部九卿、宗室、勋贵都肉眼可见的萎顿了下去。仿佛走的不是章熙,而是他们的灵魂。摩拳擦掌的都很少,因为接下来就是官场上的老一套了,章嶟想也没有什么新意。就觉得挺无聊的。
皇太后、诸王、公主、王妃们都在灵前,皇太后与王皇后都在,赵司翰就请示他们后宫的安排——得移宫。
说到移宫,就不免说到纪贵妃,她仍然被软禁在宫中,但是当初她住的也不是什么偏僻地方,正经的后宫宫室,章熙死了,她肯定得给章嶟的后宫腾地方。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皇家集体长辈份儿。
皇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王皇后也变成了皇太后,靖安大长公主这辈份又高了一级,要改封为荣国大长公主,其他的公主按级涨。那么,问题来了,纪贵妃,她怎么算?
提到纪贵妃的时候,章嶟恍惚了一下:“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