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她先回府,将自家的随从给最后敲定。人手少,如何分派就成了个大问题。单良自愿留下,阿姜就要求随行,公孙佳于是将阿练、阿青两个留下,暂管府里的庶务,其余事项交给单良来管。
荣校尉等要随她出行,元铮、单宇、小姚也在随行的名单里,小林被留了下来。
“人手还是太少!”公孙佳叹了一声,她且不能放开了招人。
单良道:“勉强够用了。君侯,汪斗这人也是有意思的,可用。”他轻轻地给公孙佳筹划了一个方案。大局他有所欠缺,挖别家墙角的缺德事他做起来是极顺手的。
他说:“谁说自己人就一定要都放在自己身边儿的呢?您身养在别家,等要用的时候一召,不就得了?譬如这个汪斗,我已经与他聊过了,他是极愿意追随您的,但是他要实边,像这样的人,命都是您保下来的,给他一个地方猫着,一旦用得到,千里万里,一句话的事儿也就召来了。此外……”
公孙佳道:“好。唔,再把李存中带上吧。”
“他?”
这个李存中不是公孙家原来的人。还是几年之前皇帝给了公孙佳好些庄田产业,连同土地上的佃户奴婢之类统统给了她,李存中就是田庄上生活的奴婢。李家祖上是前朝皇庄里的庄户,本朝打过来,前朝的产业都变成了本朝的。皇帝再转手把他转给了公孙佳,总是脱不了这贱籍的身份。
公孙佳才接手的时候,庄上也不是很太平。积了数代的各种关系盘根错节,闹事的不少,换了个主子,就更容易出事了。公孙佳那段时间有很大一部分精力是放在这些“庶务”上。
李存中不算刺儿头,倒有点犟,因庄头“不公”,他敢直接跟主人家告状,且能将一些律法条文说得很清楚。公孙佳就将他提拔做了个书办。
单良不喜欢这个人,他看不上李存中,觉得这个人小家子气。问道:“他有什么值得君侯慎记的吗?当初君侯说,他要是心里明白就送他出仕。可他也不是个明白人,只会背几条律法,普通书吏而已,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栽培的?”
公孙佳道:“那就够了。先生想一想,咱们这些日子复盘,无论是尚和、邓凯领的官员,还是薛维、郁喜来领的家将,为什么都不如元铮带的那群小家伙?”
单良笑道:“那是打小养的独种,六亲断绝只认您的,悍不畏死!又用心养着,当然能打!”
“怎么用心养?有什么差别?”
“吃得好、空得好、教得好!”
“不错,就是教得好,”公孙佳说,“我想了很久,都是突袭,为什么他们能更快?更听话?哪怕他们还是生手的时候,为什么无论行进、驻扎都比别人齐整?”
“为什么?”
“他们比别人多识几个字。”
这是公孙佳苦思之后得出的结论,在行军途中她就发现了,不是“她的人”更优秀,而是从童子营里出来的质量更高。不断的对比分析之后,她找到了原因。童子营里教书,多半认得字,也懂一些粗浅的书本上的道理。军领上行下达,其实是最难的,但是这件事在童子营里却非常的容易。
“为什么说百战之余难得?说的是经验,也是这些‘通畅’,”公孙佳说,“用的时候急征,打完仗就遣散,那才打几天仗?能懂什么事呢?”
身处战场,直觉很重要,大部分人天赋不足的情况下,直觉纯靠经验积累,又或者说,被揍出来的。如果没有直接的经验,就要靠间接的理解力。对于大规模的作战来说,普通士卒“明白”,比“有经验”更重要。
“明白”就代表着主将更容易约束他们,“明白”就代表着可以讲道理,不是乌合之众,不至于一触即贵。
单良道:“是这个道理。然而耗费太大,您养童子营花了多少功夫?如今您不会想给这群流人也这么招呼吧?”
公孙佳道:“就算想,现在也做不来。不过路上给他们找些事做,也免得闲出毛病来,不是么?能教好了,也是意外的收获。既然要埋他们做闲棋,就要认真埋好。李存中给他们讲些律法,免得到了边地又吃这个亏。我再与虞先生聊聊,将他也带上。”
本来,虞清是给余盛请来的老师,余盛去了国子学里读书,钟黎又回了钟家,眼下他就只教个“进修班”,公孙佳看虞清的样子也不是很自在。预备将他也带上,如果虞清这一路表现可以,她倒想给虞清安排个小官,这个还是能做到的。如果虞清能留在边地就更好了,怎么也算是从她府里出去的人,不过想一想而已,到边地去虞清多半不愿意。可不管怎么样,这一趟她是打算带虞清去的。
单良道:“想要他安心在那儿,也不是没办法,给他许诺做得好时调回来,就可以了。他的家眷,就放在京里,房子咱们多得是。”
公孙佳道:“也好。”
单良道:“这些户口北迁,择地筑城,至少也是个县制,一县之官长……选好了吗?这个人,君侯一定要争到,否则岂不是为人作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