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我认识。虽然黑了些也多了些棱角,可还是同样好看的一张脸,只是我所认识的人不是…不是这么大的个儿啊!那个曾被我背在背上的小身躯,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魁梧的块头?!
他应该是这么大、这么高,他应该是这么瘦、这么小…我是不是眼花了,还是他身前搁着一面放大镜,他,他,他不是这模样的啊!
“回来了?”
“恩?”
我又给忘了,已经过去了六年,他也该有这般年岁。他说‘回来’…
“恩。”点头,重重地点头。
再无话可说,只是相互看着,我与他一贯如此。他没有笑依然是冷冷的表情,可我知道他是高兴的,再见我他也是高兴的。
而我,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可笑的念头,揪着碍眼粗布裙,后悔今早为什么不穿绣语送来的那些漂亮衣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三章(1)
人总是习惯把自身的一切安放在别人身上,时月于我是一汪停滞的死水我便以为他也一样,面对形貌与我已然同龄的他,一时间我竟难以消化这个事实。相较我,他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似乎并不觉得时隔六年我容貌未改是件值得惊咋的事,又或者他也与我是相同的想法,在他的印象中我就该是往日的模样。
我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没有把我当怪物来看。
“少君!”
“少君。”
四周涌出的两拨人向他跪地行礼,一拨围着他,一拨围着我。他是受众人跪拜的少君,可簇拥在身边的侍从护卫还不如我的声势浩荡。没有再让我逗留片刻,几十个身着铁甲的带刀人将我圈在中间带离花园,回过头去再也看不见他,周身的人墙连透气的缝隙也不给。
听说他身边的侍卫叫做什么殿前司、禁卫军,是最亲近‘君侧’最受信赖的内军。可就是禁卫亲军也依然得不到这几十人的‘信任’,对方才现身他们便以更快的速度护在我身前身后,不惜冒以上犯上的罪名,只因为这些禁卫军中有可能混着人会趁乱砍了我的脑袋。绣语是这么告戒我的。
从绣语的话里我大约知道了一些。太甫藏匿我的计划原本是万无一失,可我还是被人发现了,原因只有一个,明府里有内奸,在内奸被查出之前我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想起白玲珑的死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怕是饿死、病死、被人打死,我也不想像她那样死法…
“你也晓得害怕?”
绣语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从前她爱尖酸人也爱笑,时隔几年再见她已变了个人,更多时候是眉头深锁沉默不语。我不明白,她明###仪的是祈公子为什么会成为‘李夫人’?明府上下我所知道的人中只有砚山姓‘李’,绣语应该不是他的夫人,他对这个师妹向来不待见,那日归来他和如眉说的话还要多些。
“祈公子他…还好吗?”我突然问道。
笑声嘎然停止,娇颜有些阴沉,“还好。”
我是故意的。她喜欢祈公子,祈公子对她也有情,她为什么还要去当李夫人,她嫁给了别人那祈公子怎么办?
“我还有事。”
脸色不善的人冷冷道了一句便离开了。我后悔不该多嘴,好不容易能有一个人说话,自由了几年又被关起来憋得好难受。
※
好在这一回禁闭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我很快被太甫大人召见。这个一手策划我命途、主宰我生死的老者,除了害怕他那一双眼睛我没有别的情绪。也许我应该讨厌他、怨恨他,可那实在是一件累人的活儿,一个与我不相干的老者,我没有必要这样劳心伤神。
老者入座,门人属下站定。开场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太甫与六位门下弟子之间的询问与应答,听来像是了不得的要事,砚山几人也对我有所避讳,太甫却高谈阔论毫不在意他们的机要被我这个外人听了去。冗长的交谈完毕,老者抬眼看着我,我赶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恩,这些年你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他这是在夸奖我?这些年我做了什么,只做了丫头什么也没做,在夸我做丫头做得好?听不懂那就保持缄默。
“前日她冒犯了少君?”
话说的是我却不是在问我。回话的人是太甫六弟子之一,我只知道他姓铁,是位将军,刚才还听如眉唤他‘官人’。如眉的丈夫便是这位铁将军。
“陈王前些日贡了一匹宝驹,性子顽烈无人骑得了它,少君一时起了兴便想将其降伏,谁想这畜生瞎眼乱冲,险些在花园伤了秦姑娘。”说到这儿铁将军转向我,善意地问道,“姑娘可有伤着?”
我摇头。
“到这边遛马,少君这马遛得远啊。”太甫捋着胡须道。
没有人懂他的意思也就无人开口回话,可我总感觉他嘴边那一抹笑,别有意味。
“下去各司各职,把自各儿的事办好,也让老夫省点儿心。”
六弟子齐齐拜首。
太甫起身离座,到此算是结束了,“陈王有心了,回头砚山也给他回个礼去。”
砚山再拜首,表情依旧,他身旁的绣语则像触了电似的震了一震。如眉维持着美丽的笑颜,在太甫背身时与铁将军眼波流转,可两人绝不是在互诉钟情。太甫的另两位弟子阿黍和端木鹤,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从前颇有好感的如眉而今有些讨人厌,她的眼睛太灵动太不安静,也不若绣语那般清澈透亮。
两日后,太甫下了命令,对我另做了安排。
“你是说我…我搬去和…和少君住一块儿?!”我几乎是惊喜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