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打我叫我妖孽,也许是那一年穿着奇怪的我和漫天蝗虫一起出现了这个地方。
已不太记得最初的事,好像有被打过、捆过、吊过,好像有一回被卖进过妓院,可我是妖孽男人不敢碰我所以妓院老鸨不要。好像有一回昏死在路边,被一个乞丐捡回去说是养活了我给他做媳妇。他脱我衣服的时候我用木棒敲破了他的头,跑出废屋到小溪清洗一身恶臭。随后一个胆大不怕我是妖孽的男人经过溪边,竟想来摸我裸露的腿,有人瞧见之后被那男人指责是我勾引他,接着我被装进了猪笼丢进河里。
就在我快淹死的时候官衙的人救起了我,因为官家老爷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是他的贵人会给他带来福气财气。没多久他的四夫人有了身孕他也升了官,他更坚信我是他的贵人,此后他好几次派人送给我银两,也没有人再敢把我扔进河里…
过了这么久我已经渐渐分不清,这七年里发生的事是梦,还是那十六年才是梦,或者都是。
我一年比一年把自己装扮得老气,可是每天梳头照铜镜、洗脸照水面七年如一日我的样子丝毫没有改变,仍是十六岁少女的稚气模样。
我是什么,我还是人吗…
第一章(3)
【我回来了。】
门没打开门,屋里就已沸腾起来。进屋最先扑腾上来的是小瘸脚,他的脚伤已痊愈,这会儿能飞到屋顶那么高。调皮的家伙一双翅膀扑哧拍打着弄了我一鼻的灰,眼前他那利爪就要抓上我的手,我赶紧拿背包一挡让他停歇在背包上。这个冒失鬼,我前几日被它抓伤的手现在还留着两道血疤。
看着屋子里乱的样子,我就知道不该放任这爱捣乱的家伙。把不规矩的小瘸脚在窗棂上系好,转身险些踩到一个东西,抱起受惊的东西轻拍安慰。
【小白乖乖,对不起,下回别再跑到别人身后啊,不然把你猜扁了我可有兔饼饼吃了。】
小东西听见我要吃她又是一惊,身体一奔从我手中挣脱跑出门去。我朝她喊着别跑远了,接着向笼子小灰、阿花还有大黑一一招呼后走向后院劈柴,准备做午饭。
热闹的小屋只有我一个人,小瘸脚他们不是人,但却是我的家人。
做饭,惟有肚子饿提醒我还活着,我还是个人。活下去吧,也许活到一千年后能见到父母和弟弟…
又是一年的冬季,记得那天的雪下得很大,落在脸上冰凉却不冻人,吃进嘴里还有些甜甜的。第一次遇见这样奇怪的雪,我和小瘸脚满庭院跑着和它们大玩起来,直到晌午才铲干净屋顶和庭院的积雪。
扫完雪趁着身体暖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像往常一样背上背包到镇上吃早点,锁门时发现袖子又破开了口。
【小瘸脚那家伙爪子真该修剪了,哪里能买到结实的线呢?】
深深的积雪,举步艰难,回头望去一窜深陷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小屋前。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只看得见那处黑点。
我的屋子是单丁户,方圆半里没有别的人家,原本的邻里纷纷搬至半里之外。只有偶尔经过的外地商队会从我门前过,附近上山砍柴的人会绕道从别的路走,生怕沾染了我的气息。
啪地一个落地上惊扰我的思绪,听见微弱的唧唧声,寻声看去是一只落巢的小鸟。我抬头望了望树上的鸟巢,摇摇头。太高了,帮不了你。撤回头,继续前行。
熬过冬季下一个春天到来,羽翼丰满的小鸟就能自由地翱翔蓝天,可并不是每一只小鸟都能见到春天的嫩芽…
快到了,再加把劲儿,鸟儿的巢就在头顶那根横枝上。哎,我总是爱管闲事。
爬上树梢忍不住低头瞥了一眼,当即头晕目眩,鸟妈妈干嘛要把家筑得这么高,这要一脚踏空摔下去我铁定粉身碎骨。
正这么想着就被一根枝桠勾住棉衣领子向后一拉,还好我手快抓住了前面的树枝。吓出一身冷汗,顾不得打在脸上的雪团,几个大步蹬上横枝将小鸟放进窝然后簌簌溜下树梢。落地脚还在发抖,看着自己的模样险些哭出来。
【我的棉衣,破成这样还能补回来么?】
大雪阻路,我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镇上,目的地是食满楼,镇上一家东西最贵的食楼。这里的菜肴我是吃不起的,只能喝一碗红豆沙,三文钱,别处只卖一文,但这里的最好喝。喝上一碗甜甜烫烫的红豆沙身体能暖上好一阵。我是贪吃的,即使受人白眼、每天走很长的一段路也要到镇上来吃吃东西,回去的时候已是下午光景。
想着美味的红豆沙口水就在嘴里打转,我加快步子拐进西街口。
也许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日子我不该贪吃的,也许送小鸟回家后我该打道回府换掉身上破烂不堪的棉衣,又或许我可以饶到另一个街口…
遇见他,想,不想,我不知道…不知道…
西街口,远远地我看见了他。
土地灶前坐着的一个孩子,路人纷纷向他侧目。引人注意的不是他衣衫褴缕的模样,外面兵荒马乱镇上有许多这样逃难的人,兵荒马乱,我也只是听人说的。
那确实是一个吸引人的孩子,年纪不足十岁,单衣又脏又破,小脸却是干干净净,只是脸色被冻成吓人的青紫色,精巧的五官让我想到一个词,粉雕玉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