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照光眸色深沉,道:“天放,大局为重。”
谢天放不放弃,劝道:“大哥,若不把这人揪出来,弟兄们死不能瞑目。”
“我已有对策,兄弟们绝不会白死。”
王谢二人惊奇,莫非皇帝的意思是斩战俘激怒北夷两边开战?
顾照光道否,把兵部决议道明,开仗苦的是弟兄和百姓,能不打最好。他所说的对策,是用些官场上的手段,剥夺那人军权。终归兄弟一场,他也不忍让对方落得一身骂名。
王谢二人欲再劝,顾照光摆手道:“这内乱子放放,先把北夷兵劝退再说。”
兵部已有令,东宫太子护送战俘到边境,做双方和谈。此事事关重大,首要就是安全;其次,选在何处谈判也最紧要。谢天放叫来斥侯队精英,众人讨论。待到傍晚,堪堪择定位置,再做些必须的守备布置,就已入深夜。
众人依言外出准备,顾照光在帐内看着地图册尤在沉思。
王雪娥见他神露疲色,想他多日苦累,三餐不定,取来养参汤,劝他多顾身体。顾照光专注卷了地图又摊开新的,几乎打翻汤碗,这才注意到王雪娥。
他哦了声,抬头道:“雪娥,你去看看阿南,她馋你做的糕饼。”
“大人,您先吃些东西吧。”
“看完这我就吃。”
王雪娥依依,退出军帐,照大人吩咐做了些糕点。
卌七回 山月不知心底事 火上浇油(下)
再说顾家琪回到宣同,她心事重,难以入眠,裹着毛毯,沿着洗马滩,顺湍流而上,幽夜,孤星,顾家齐站在高高的山岗上,自我厌弃似地放逐,偶尔扔颗石头子。
“想笑就笑吧。”挫折少年,在前头低语。
水声哗哗,顾家琪没听清。顾家齐回身跑步抓小妹的双肩一气呵成,他满眼怒火,却掩不住挫伤,他吼道:“如果你是来嘲笑我的,就赶快说,我现在有很多时间听你说!”
顾家琪掂起他两只爪子,扔开。她现在心情不好,没空玩美少年养成。
顾家齐退后两步,轻笑道:“怎么,在宫里吃大亏了?”
见她不答,他继续嘲弄道:“我还以为你很能。”
“千万不要自作聪明。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少比你更聪明的人。”顾家琪有所感慨般地说道。
“哈,终于说出来了,啊?”顾家齐痛恨地踢着碎石,石头扑扑落下水渊,他怒吼道:“是,我是蠢,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他们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以为我自己无所不能,只要上战场一定能打胜战!但是,现在输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你要笑就笑个够吧!”
顾家琪自嘲地笑,她竟困在失败的阴影里,这么久。
当小妹笑起来,顾家齐反而没了脾气,垂眼,踢着小石头,下山。
“哥哥,”顾家琪叫道,顾家齐没回头,冷冷清清地,道:“海世子不会再来烦你了。”继续向前走。
顾家琪又叫了声,顾家齐没好气道:“还想干嘛?”
“哥哥,背阿南下山。”顾家小妹妹招牌式霸道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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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齐回过头,走上前,用力敲下她的脑袋瓜子,半蹲下,又回头冷冷一张脸,训道:“还不上来,想得风寒吗?!”
顾家琪抿唇一笑,扑到兄长稚嫩的肩上,脸贴在少年纤细温热的脖颈间,发出狡黠的低笑声。顾家齐背着小妹走了一段山坡路,轻轻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话:“有没有见过,茫茫整个平原,全部都是人,都是死人,有没有听过,整座城,整座城的女人,孩子、老人,都在哭。有没有闻到,不管身处何地,鼻子里全是血的腥味。”
“哥哥,想哭就哭吧。阿南不会笑哥哥的。”
顾家齐顿时炸毛,几乎把小妹扔到山地上,他发飙:“你才哭!只有你们女人才哭!”
“哥哥既然不难过,那就给他们报仇。”
“他很厉害,”顾家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很厉害。”
“他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刀枪不入?”顾家琪在兄长的背上,比划丁寒青研制的大手铳,既然一小炮能轰死一个人,那么,当火铳做得和马车一样大,就能轰掉一座城了。任然赤有金布罩神功,也能一炮轰死。
顾家齐兴奋了一小会儿,又低落,把小妹放到营房前:“少做梦,快睡觉。”
顾家琪噘了噘嘴,轻嗔道:“哥哥是大笨蛋。”
顾家齐笑,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轻轻道:“你个大笨蛋,被欺负了,连告状都不会吗?笨蛋。”
“阿南。”王雪娥在营房处叫道,谢天宝刚练完剑,疲惫的额上带带着汗,看到小南立即忘了累露出大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