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照光抱着雪莲冰盒,兴致勃勃地冲进柴房,抱起爱女,用那胡子拉茬的嘴在小娃娃脸上亲了又亲,笑声哄亮:“快让爹看看,哈,阿南,长成个漂亮闺女了。”
顾家琪左躲右闪,避不开那扎人的胡子,扯起嗓子就吼。
顾照光摸着小孩的骨头,长得壮实,对照顾人道:“辛苦你了,雪娥。”
王雪娥笑得娇羞,似是不能承受对方如此情深意重的道谢。顾照光打量着她,露出不满意的样子,道:“雪娥,你又瘦了。”王雪娥的脸更红,嗫嚅找不着借口,顾照光又道,“我和天放这次到昆仑,还采到几朵雪灵芝,正好给你补身子。”
“大人,不需要的。”
“哪里的话,”他给小孩整整被巾,似是不经意般地说道,“灵芝在天放那儿,雪娥,你和天放还年轻,孩子会有的。首要补好身子。”不待王雪娥说什么,冲门外亮一嗓子,“天放,还不把你媳妇儿背回去生娃!”
外头传来亲兵们哈哈笑声,谢天放走进来,肩上有两只大背袋,有棱有角的,约莫是装灵芝的盒。
王雪娥还算镇定,收拾起婴儿物品,问可请了新奶娘照顾小孩。顾照光笑了笑,叫了声小凤,一个额点梅花妆的女子入内,体态丰润,肚腹隆起,分明有六甲之相。
“雪娥,你跟小凤说说该注意些什么,再过三月,小凤也要学了呢。”
王雪娥盯着总督新欢的肚子,神色不免凄楚。小凤有些尴尬又有些害怕,手捂腹部遮掩,疑惑叫了声:“谢夫人?”
顾照光不自在地轻咳几声,留句你们好好说,带着女儿离开。不多会儿,屋内两人一前一后出柴房,小凤神情文静,王雪娥挤了点笑容,比哭还难看,与顾照光、婴孩阿南道别,几乎相噎,一步三回头的,一般人只当她是舍不得孩子。
顾家琪心下自琢磨,决定先依顾照光的意思,要是现在就与王雪娥难分难舍,未免异常。
小凤见总督抱女已久,伸手笑说她来抱抱。顾照光小心将女儿移到她手上,见她抱得有模有样,小孩也不讨厌,紧张的神情放松,派人找来内院总管事韦婆子。
因隔着要生要死的仇恨,顾照光不知如何与爱妻池越溪相处,便让韦婆子代为转告小凤的事,请她安排小凤的住所及相应仆役等事。
韦婆子说话办事爽利,不消片刻,整出干净的厢房给新姨娘住下,并安排两个婆子四个丫环照料待产,绸缎、好料、珍贵补品如流水般地送入新房。
“姑爷,等小玉凤生子,再抬位不迟。这也是大家规矩。”
顾照光挺满意,遂依从韦婆子意思。他把小孩交与小凤,自去一旁问夫人近况,又送上无数药材,给夫人补身。过后,顾照光去向何处暂且不提,先说说顾家琪和新人相处情况。
却说顾照光的新欢小凤,乃地方官员晋献上司总督女伎之一,艺名小玉凤,本无机会孕育,不巧,她出身昆仑山区,对山货藏地还懂些门道,顾照光出门远行,便随身带着她。一来二去的,也便有了。
这人出身虽然低贱,却颇懂得大宅内事。
她入府头件事,先把丫环仆妇叫到跟前,自言山里姑娘,不懂府第规矩,怕冲撞了谁让贵人生气,请大家多多照顾;又打开随身妆匣,取出银锞一人一锭。
几个仆妇丫环连声道不敢,小玉凤道这是见面礼,跟着她,她是不会叫自己人吃亏的;但谁要是觉得她好欺负,吃里扒外什么的,不好好办差,别怪她手狠。
众人见这位新主子自有规矩,不再推辞,收下银锭磕头拜谢。
谢礼后,领头的潘婆子先起身,道:“回姨奶奶,咱府里人口简单,大夫人心善和气,没大规矩。管事韦嬷嬷那儿传过话,姨奶奶只管照顾好自己,给总督爷生个大胖小子,天大地大这事儿顶顶重要,谁要个冲撞太太,老婆子头个饶不了她。”
小玉凤见自己这番软硬拿捏有效,不免自得,又觉得这潘婆子会说话,便留在身边贴身伺候了。
当夜无话,次日婆子丫环们来请安,给小玉凤梳洗妆扮,潘婆子哎哟惊叫一声,道:“姨奶奶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小玉凤照着铜镜,摸了摸略显憔悴的脸,小心地问道:“真地很糟?”
旁边的丫环们纷纷点头,昨儿新见时小玉凤人多水灵,脸色红润,精神饱满,才像个孕妇;只这一夜,气色都坏了三分。
“姨奶奶,您心里若有难事儿,不妨说出来,憋在心里,伤着自己不说,还连累小少爷。”
“我、我就是没睡好。”小玉凤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那睡篮方向。
左右侍奉不由地唉声叹气,这一夜惊醒三四回,自个儿又是孕妇要多睡,气色哪里会好。小玉凤微垂了头,手捂肚皮,道:“这是大人的安排,我、我总不能不顾这孩子。”
潘婆子边梳头,边慢悠悠地说道:“老身说句不中听的,这孩子又不是姨娘亲生的,你这般细心照料,日后她哪里会记得,做姨娘的,照样要给嫡小姐磕头行礼,就是你看上块好料子,她也会跟你争。若是个受宠的,便是把瞧不顺眼的人赶出府也是这孩子一句话的事。女人呐,命苦着呢,靠来靠去,还是要自己肚皮争气,生个儿子才好。”
小玉凤沉默不语,放在腹间的手扭着帕子,像那如麻的心思。潘婆子梳好如意发髻,仔细插好一根玉簪,举起小铜镜,问她满意与否。
“嬷嬷,你的手真巧。”小玉凤强打起精神夸了句。潘婆子笑笑,放下手里竹篾,让两个丫头领着孕妇去用餐。
顾家琪忍着饿,等她们吃完坐到榻上绣花缝小布,打个小哈欠,叫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