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嘣”一响,沈虎禅端碗的手指一捺,硬生生将酒碗掰断一角,酒顺着指尖缓缓流淌,蜿蜒滑到他手腕处才滴落下来。
他面色泛出赤红色。
那不是醉色,更不是酒意。
而是怒意。
怒色之红。
沈虎禅鬓角的青筋暴起,低叱一声:天理何在?王法何用?
唐宝牛眼睛瞪得元宝似的,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狗官、狗贼、狗儿子,狗孙子,狗崽子、狗娘养的……
他易怒,易冲动。
且嫉恶如仇。
唐宝牛一怒,就骂人,想打人。
“别把姓刘的和狗比,他不配。”
说话的是狗狗。
其实狗狗有名字,他父亲是湖州一户员外家的车夫,母亲也是这员外家的佣人。狗狗还有一个长他两岁的姐姐,后来改名叫“咩咩”。
那员外叫裴冉,曾在翰林院担任过翰林学士承旨。此人才高八斗,博文约礼,为人谦和,乐善好施,体恤乡里,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对狗狗一家人十分照顾,闲时会教狗狗和咩咩识字,说道理。
但那个年代,好人没好报。
裴冉在京城做官时,得罪过翰林学士王黼,痛斥他寡廉鲜耻,只会颠倒是非,巧言献媚。
王黼心胸狭隘,便怀恨在心,记仇于胸。
他发迹后,捏造事实,构陷裴冉写的文章有暗讽圣上,蔑视朝廷之嫌。裴学士无奈罢官回到老家,远离是非之地,以求避祸。
谁知王黼仍不罢休,指使麾下“光天化日”去残害裴学士。
“光天化日”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四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干丧尽天良之事的禽兽。他们之所以胆大包天,目无王法皆因有个大靠山王黼。
裴员外满门遭难,全家二十七口人被杀,其中包括狗狗的双亲。他与咩咩正好外出去玩,才幸免于难。姐弟俩成了孤儿,被“御兽门”的人收留,学习御禽之术,成为瓦舍艺人。
老板给姐弟俩起了“狗狗”,“咩咩”的名字,瓦舍艺人都会有一个称呼。
狗狗恨死这帮朝廷奸臣,贪官污吏,尤其是王黼,蔡京,童贯几人。
“宝牛哥!狗至少懂得感恩,忠诚,可靠。狗比贪官强多了,好多了。”
唐宝牛摸了摸脑门道:说的有理,狗比他们强。
陈老板道:刘溪洞对他的主子挺忠的,拼命巴结,卖力讨好,可谓绞尽脑汁,不遗余力。
叶青竹叹声道:童贯在任河东、河北、陕西三路宣抚使时,刘溪洞是石州兵马督监。暗地里替童贯强取豪夺,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后擢升京畿路漕司。那年,童贯向皇帝推荐刘溪洞,任命他为御史去江南采买蚕丝和绸缎,才有“罗织局”的阴谋。从此他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当了太原知府,愈发恃强凌弱,恣意胡为。
梁红玉低垂着头,两行泪珠已淌到面颊两侧,语气抽泣的说:刘溪洞不仅把我卖到教坊司,又害死了我父亲。
沈虎禅虎目发光,失声道:梁前辈死了?
梁红玉哀声道:父亲下狱后,生前的故交“一路太平”梁震怀奔走各处,润州衙门里牢里花银子打点,知州大人平日受过父亲不少恩惠,就判刺配充军,发往孟州。暗下商量说,让父亲在孟州厢军兵营中待几个月,然后悄悄回来。那边再花点钱给军营长官,就说得病死了,把军籍案底一同销了。可谁知道……父亲他……他……
梁红玉已然哽咽,泪水哗哗的往下掉,染湿了衣襟,用手直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