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宁气愤地道:“这府当初是你立了军功,皇上御赐的,不是内务府分派,那些人任什么说这样的话?”想起前两天宴会上的事,便道:“是不是有人气你坏了他们的事,所以趁机报复?”
桐英却道:“是不是都没关系了。反正这里只是用来存放东西地,并没有正经用处。空院子还有呢,把东西移走,拆了干净。”
淑宁欲言又止。想了想,叹道:“好吧,就依你。不过家里要动土,咱们住着也是个吵。不如到外头走走吧。就说是去巡视产业。”
桐英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往宗人府那边报备了一声,又往简亲王府与淑宁娘家打过招呼后,淑宁打发几个人去几个庄子处报信,便与桐英一起出发了。
他们这一行只有三辆马车。十来个人。算得上是轻车简从。从德胜门出发后。桐英却改了主意,不想到昌平去,于是一行人转而绕过城墙往南走。一路慢行。仿佛是游山玩水似地。桐英骑着马,有时会自行跑出老远,才回到马车边上来。第一天晚上,就在简亲王府在宛平地庄子上过夜。
他们一天只走二三十里,连午饭都是在外头野餐解决地。第二天落脚在良乡男爵府的庄子,第三天才到了房山别院。
长贵早已让人打扫好淑宁从前住地院子,但桐英想念枕霞阁,淑宁便陪他住在那里。这时已是秋天,园中景致略有些凋零,但荷花未曾败完,桂花菊花却又已是开放的时候,闻着花香,吃着池塘里、小湖中出产的新鲜鱼儿和鲜藕,偶尔双双在田间漫步,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他们甚至还步行爬山去游览各大佛寺,不仅仅是石经山与云居寺,连圣莲山、妙峰山都去了,有时便在山中借宿,虽然冷些,看着葱葱郁郁的山景,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桐英重新执起了画笔,为别院园中的花朵画小品,有时也画画山水。当淑宁看到他笔下的大片墨荷时,忽然想起王寅曾在信中提过的话,便与桐英商量了,往拒马河小庄去住几日。
拒马河小庄地宅子,只是寻常三进院子。当初淑宁设计了,前院要大些,王寅夫妇和几个小管事住在这里,可以处理日常事务。正院才是淑宁与桐英住的,后院是库房,存放收来的粮食与农具等物。至于牲口棚却是没有,淑宁让人在附近找了块地,搭了个院子,专为所有佃户饲养牲口。
他们此来并没有让太多人知晓,所以许多佃户都不知道每日在他们田边上与他们搭话的那对年轻夫妇是谁,小孩子也不知道给他们买冰糖葫芦地好心哥哥是哪里来的。桐英每日在乡间住着,与这些纯朴的人们交谈,心情渐渐好起来。
桐英郁色渐消,笔下的画倒是画得越来越好了,有时还会一时兴起,题些诗词什么的。淑宁对他写地东西很留意。
刚来时,他曾在一幅画上题了首《沁园春》:“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东冈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蔬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注1)
淑宁知道他心中仍有些不甘,虽然有些难过,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每日陪着他四处去散
虽然荷塘景致不如夏天时好,却也是难得。拒马河风景秀丽,夫妻俩划着小舟在水面上经过,伸手去感受一下河水地冷意,也觉得与在京中自家花园里地湖水很不一样。
一日桐英一时兴起,想要游完整个十渡,淑宁便去找人寻了艘游船来,陪着他玩了两天,中途偶尔遇见岸边草地上,野花可爱,两人又下船到岸上消磨了些时候。
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渐渐冷了,桐英已经开始画起院中的一株早梅。淑宁在收拾他的画作时,忽然看到一幅字,上面同样题了一首《沁园春》:“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锦,朝露。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注2)
她心中有些惊喜,知道桐英已经放下了,看着他专心画画地模样,眼睛忍不住模糊起来。
桐英画完最后一笔,仔细看看,叹道:“天冷了,彩墨都有些化不开呢。咱们明日回京去吧,出来得够久了。”
淑宁轻轻应了一声,便出去叫人收拾行李了。桐英看着自己刚画好的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回到京城中,首先便是到简亲王府请安。简亲王看了儿子几眼,叹道:“回来就好,正好,宫里指婚给老三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小定那天要摆酒,你帮着招呼客人吧。”
淑宁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桐英,桐英却应了下来,神色间并没有勉强之处。
待走得远了,淑宁问起那要不要紧时,桐英道:“你真当我是玻璃做的啊?我也消沉得够久了,再不振作起来,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放心吧。”
他灿然一笑,拉起淑宁的手,往前走去。
(注1:沁园春(带湖新居将成),辛弃疾作,有“虽有心退隐,然而壮志未酬,于心不甘”的意思。)
(注2:沁园春,苏轼作,表示自己怀才不遇之下,决心要避开政治斗争的漩涡,以从容不迫的态度,姑且保全身体,悠闲度日。)
二五二、闲人
桐英重新面对他人时,又渐渐恢复了当初开朗坦荡的样子,即便有人试探、嘲讽或挑拨,他也四两拨千斤地混过去了。不过比起从前,他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自己的小家中,除了五日一回去简亲王府请安,连父兄也见得比往日少了。
或许是心中有愧,加上听说桐英的国公府中人手有所减少,内务总管更是离开了,简亲王便示意长子拨些人手过去。其中为首的林吉安,是个不大不小的管事,使了许多法子,才抢到这个差事,却是冲着内务总管的位子来的。
桐英一听说,心中便有数了,只是家务向来是淑宁管着,便交由妻子处理。淑宁见是简亲王府派过来的人,怕当中有什么纠葛,就拉了桐英一起去看。
八男四女的仆役,除了林吉安和四个护院外,其他大都是寻常仆人,不过都行止有度,看得出是受过训练的。但最让人吃惊的,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说是丫环,看她们的容貌举止,却一点都不象是来做活的。
淑宁打量了她们几眼,向桐英挑了挑眉。桐英白了她一眼,便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别跟我说是来做粗活的。”
林吉安要向新主人卖好,便颠颠地跑上来笑道:“回二爷的话,她们都是南边产业的管事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