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园的夜晚,总是分外的安静。
他常常夜里失眠,就沿着她住过的那一栋小楼下的花园来回的踱步,一直走到天边微亮,露水沾湿了衣襟。
回去时,总是会抱着一种可笑的幻想,幻想她依旧在那个房间里,幻想她坐在梳妆台前,幻想她瞪着他不悦的皱起眉,幻想她冷漠对他的样子,或是偶尔金贵的一丝浅笑……
那步伐就放的格外的缓慢,好让那幻想可以延长下去,晚一些被打破。
她早已是不在了,夏园安静的矗立在那里,亘古不变,可她却是再也不会回来钫。
推开那一扇卧室的门,房间里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她的睡衣丢在床头,两只软软的拖鞋在床前有些歪斜,梳妆台上放着一把象牙梳子,上面还缠了几根长长的头发,衣柜里她的衣服依然安静的挂在那里,浴室里用了不但三分之一的沐浴乳和洗发水,还有摆在镜子前她最喜欢用的玫瑰水,已经快到瓶底。
他不会让人任何人进来这里,包括殇儿旱。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来亲自打理,从不曾让灰尘沾上丝毫。
定期的会来通风,熏香,定期的他会将她的衣服被褥都抱到阳台上晒一晒,仿佛她只是出去旅行,过段时间就要回来了,他得把她的东西整理收拾好,不然,那小心眼的女人又要不高兴了。
忙碌到最后,回应他的却仍是一室的寂寥,时光走的如此快,他在幻想和失望之中来回的被折磨,竟是渐渐的就有了老态。
可她离去不过才三年,可他才不过三十多岁。
却已是没了生气,像一个暮色沉沉的老人。
就这样一个人住在这里,连殇儿都不许来打扰,他坐在阳台上她的躺椅上,喝着她喜欢喝的花茶,时光缓慢的爬过他的脸,天不怕地不怕的顾亦寒,竟就这样的一天一天老了。
夏夏,我总是会想起我们的从前,就连你与我怄气,就连你恨着我不肯给我好脸色的时光都那般珍贵。
夏夏,你在那里还好不好?
看我,怎么会问这样傻的问题,裴焕他那样的爱着你,他怎么可能要你有一丝丝的不高兴?
你们一定过的很幸福,所以,三年了,你竟一次也不肯走进我的梦中,一次,也不肯让我再看到你。
夏夏,我是多么的嫉妒裴焕啊?可我却不能怪你,你曾把这样浓烈的爱给了我,可我却愚蠢的弄丢了你。
有时候我甚至都在想,如果死去的那个人是我,该有多好?
你总会为我掉一滴泪的吧,总会,偶尔想起顾亦寒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会伤心一下吧?
哪里像是现在,你有了裴焕,就再也不肯多看我一眼,你有了裴焕,就把我当成是一个陌生人,从来不肯回来一次,哪怕是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上一顿晚饭。
这三年,殇儿都很少笑了你知道吗?他心里又后悔又愧疚,总是一个人待在你的墓前哭上很久,可到我身边,却又撒娇耍赖的逗我开心。
你看,就连十来岁的殇儿都能看出来我不开心,夏夏,你今晚回来看看我,让我梦到你好不好?
他颤抖的手指,缓慢的拂过躺椅上她用来遮风的小毯子,柔软的触感,她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怎么都散不去。
他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去摸,竟摸到了冰冷的水渍。
这是盛夏的天气,可他却觉得这样的冷。
他爱夏天,可他也最怕夏天。
有风吹过梢头,似是人的呜咽,他眯起眼睛去看那湛蓝的天空,这夏园空荡荡的,却又那样大,让他觉得太寂寥,就连风声都透着萧索。
陈琳在他身后站了许久,他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阳光下,他鬓边的灰白越发的刺眼,要陈琳忍不住的眼窝里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