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磬磬淡然道:“你觉得我像是接受不了的样子吗?”
Ted回头看她,她看上去很平静,至少她没有失控地抓着他不放,质问他们的谎言。Ted以为,以沈磬磬的个性肯定会发飙,她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不论对方处于什么心态,任谁被隐瞒了将近10年,是个人都会承受不住。试想换做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过去”的熟人,知晓自己的一切,却不动声色地扮演陌生人的角色,重新建立关系,而自己却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从来无法读懂对方眼底偶尔泄露的心情密码。当这层伪装被剥落之后,又当所有理解的和不理解的东西豁然开朗之时,到底是释然的多些,记恨的多些,还是伤心的多些?
但沈磬磬想,如果在两天前知道这件事,她定不会轻易罢休,感情上接受不能,他们的冷战可能会一再升级。可是,现在的她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那个人还躺在床上,随时性命不保,只要想到会随时看不到宁末离,她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他的影子,沈磬磬就会手脚冰凉,无法控制地感到恐惧。所以,和这个比起来,那些她不记得的过往实在不值一提。
是了,如果他能醒过来,她什么都可以不介意,她只要和他一起平安地走下去。
“末离真的很爱你,我夹在你们中间那么多年也很为难,但是,我也赞成他的做法,至少要让你现在活得快乐点。”
“其实一个月前他就决定把一些实话告诉你,他是顾及你的身体,怕你再遭以前的罪才坚持不肯跟你要孩子,你的体制不适合生产。可后来他想通了,与其瞒着你让你这么不开心,倒不如好好跟你解释情况,可没想到你一直不愿意见他,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来就……”
“磬磬,安倩的事你也不要怪他。他跟你签的那个什么保密协议根本不是为了自己的身份或是为了宁家的财产,他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你被你母亲骗了,你一定会伤心的。他是护着你,哪怕找到了安倩也没有跟宁老爷汇报,还把安倩的身世藏了起来,不让宁老爷发现。但多少有愧于她,所以有时候总是要帮她一下,作为弥补。”
“了了……你是不记得了。那个孩子还是你当时看中的,她是末离资助的一个孤儿院的孩子,你无意中看到这个孩子的照片,笑说她很像他,你很想以后的孩子也这么漂亮。只是随口一言,但在你出事后,末离便退出娱乐圈,悄悄收养了了了,宠爱至极。那时你和季浛在一起,孩子对他是唯一的精神寄托。”
“磬磬……我真的……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这么爱一个女人……”
Ted说到最后忍不住捂住脸哽咽出声,他知道这很丢脸,但没有办法,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话终于得到解放,末离不会说的,就由他说吧,末离再难过也不会哭,就由他哭吧。
沈磬磬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她脸色煞白,站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许久许久,Ted已经把眼泪擦干,沈磬磬忽然轻轻说:“我终于明白你以前对我说的一句话了。”
Ted一愣:“什么?”
“你说,你怎么知道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人默默为了你付出他的所有,只因为他希望你幸福?”
沈磬磬忽而笑了下,眼中起雾,难掩痛色。
她该感到高兴,不是吗,她曾经那么嫉妒被他放在心底的前妻,为此纠结日夜难安,还被安倩戳中痛脚,其实她在意的是她自己,正如宁末离所说,她从来都不是替代品,她是独一无二的沈磬磬。
面对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她除了将心比心,以爱换爱,实在无以为报。
突然,宁末离身上连结的监视器发出尖锐的鸣叫,屏幕上顿时出现一片错乱的曲线,几名医生护士以最快速度赶到。沈磬磬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眼看着几个医生围在宁末离身边实施抢救。
“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了!”
沈磬磬几乎这个人贴在玻璃前,胆战心惊地望着里面争分夺秒的场面,只觉得双腿发软,全身似从高空中急速坠落。
季浛从外面赶来,看到沈磬磬惊慌失措的脸,上前一步把她拉开:“他还没过危险期,出现反复是正常的,不要太担心,医生会想办法的。”
许是他的话太镇定无形中给了她力量,她用力深呼吸,逐渐冷静。
就在这时,Ada走进来,神色焦急:“磬磬姐。”
沈磬磬的眼睛不曾离开宁末离,整颗心都揪着,压根没听到Ada的话。
Ada不由提高音量:“磬磬姐,阿姨把了了带来了。”
沈磬磬错愕,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了了一早上就闹着要找爸爸,不肯上学。”
Ted大惊:“疯了吗,不是跟她说不能告诉孩子,要她稳住了了的!”
Ada很无奈:“了了哭得很厉害,闹得不行。”
沈磬磬顿时头痛欲裂,这边宁末离出现突发状况,那边了了又来了,她看着正在抢救中的宁末离,心如刀绞,挣扎万分,片刻后,咬了咬牙,说:“人在哪?”
“已经在外面了。”
沈磬磬快步走到外面,果然,保姆阿姨带着了了站在走廊上,了了早就哭得眼睛都肿了,小小的身影不停地在抽泣。
这到底怎么回事?
保姆阿姨见到沈磬磬,立即不安地羞愧道:“沈小姐,我真的没有办法,今早上有人打电话到家里,我在厨房做早餐没听到,了了就接了,谁知道是记者打来的,一开口就问宁先生进医院的事。之后我怎么说都没用,了了非要来看爸爸。”
沈磬磬烦躁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磬磬阿姨!”了了猛然甩开保姆的手扑向沈磬磬,仰起头睁着红红的眼睛望向她,“爸爸呢,爸爸在哪里?”
沈磬磬竭尽全力挤出一抹笑容,她蹲下来伸手擦去了了脸蛋上的泪花,柔声说:“了了别怕,爸爸在,爸爸只是受伤了。”
“我要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