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给了金陵总兵裕宽和吴守仁了。他自己呢?一溜烟跑回旧皇城,躲到官邸里,跪在佛前祷告去了。
金陵总兵裕宽和吴守仁,只好哭丧着脸儿,在城上奔跑喊叫,指挥战斗。裕宽还命令清军,把城内的青壮年百姓,统统赶上城头,协助守城。他还怕人不够用,又把老年人、妇女、儿童赶上城去搬运箭矢、炮弹。太平军的箭矢射来,官兵就把这些无辜的百姓拽到自己身前,做挡箭牌,成了官兵的替死鬼。
裕宽和吴守仁,正在仪凤门的城头上督战,突然发觉城下静了下来。他二人躲到城垛后面,探头探脑地往下一看,只见攻城的太平军,好像退潮似地撤了回去,一直撤到护城河外。他俩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正在窃窃私议,“轰隆隆隆——”突然一声闷雷似的巨响,仪凤门晃了几晃,“哗啦”一下,倒塌了,城墙也被炸倒了三十多丈宽,砖瓦、石块和人的尸体被抛向高空。裕宽和吴守仁也变成了“飞人”,不知飞向哪里去了。
翼王石达开,一看城被炸开,顿时心花怒放,大声吼道:“弟兄们,冲啊——”“冲啊——”“冲啊——”太平军都跳起来,奔缺口冲去。翼王一马当先,闯进城中,杀散了守城的清兵,打开了所有的城门。就这样,太平军占领了内城。
石达开命人扑灭城中的大火,抢救受伤的百姓,并出榜安民。
金陵的居民恨透了满清官兵,都盼望义军早日进城,但没有想到来得这样快!炮声一停,胆子大的老百姓就走出家门,迎接太平军,为他们送饭送茶,还主动协助太平军维持秩序,搜捕官兵。太平军在老百姓的支持下,一切工作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翼王派韦俊处理后事,命太平军向旧皇城发起进攻。
再表两江总督陆建瀛,他乃是一个虔诚的佛门弟子。他相信久受他香火的菩萨,定会保佑他死里逃生,逢凶化吉。自从今天凌晨炮响以后,他就跑回官邸拜佛,跪在地上一直没有起来。成股的高香,一炷一炷地烧个没完没了。他念完了金刚经,又念护法经,把腿都跪木了,把腮帮子都累肿了,还不停地咬着牙念。突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音。陆建瀛闭上嘴唇,回头一看,满人将军祥厚,晃着肥大的身躯从外边走进佛堂。一进门,就以足顿地,以手捶胸地说:“完了,一切都完了!内城被长毛子攻占了!”“啊!”陆建瀛的佛经掉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冷汗顺着他的胖脸滚落下来:“你……你说什么?”祥厚重复道:“内城被长毛子占了,正准备攻打旧皇城!”陆建瀛哆哆嗦嗦地说:“内城已失,皇城也……也难……保。我……我看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祥厚冷笑道:“中堂大人,咱们跑不了啦!唯一的出路就是死战,死守!”陆建瀛大口喘着气说:“死战,怎么战?死守,拿什么守?天哪,难道列祖列宗都不能庇护我们?神仙上哪儿去了,我佛为什么不显灵?”祥厚道:“中堂,别说胡话了!‘快帮助我守城要紧!’”“什么,我帮你守城?这……这简直是笑话。本大臣乃圣人之门徒,只知道以文治民,不晓得打仗之事。”祥厚一听,怒不可遏,指着陆建瀛的鼻子说:“皇上瞎了眼,让你这个昏庸之辈做了总督。金陵之败,都坏在你的身上。我要不死,定狠狠参奏于你!”祥厚说罢,怒气冲冲地转身去了。
陆建瀛一屁股坐在拜垫上,如傻似呆,直勾勾地望着那微睁双眼、满脸慈祥的观世音菩萨,嘴里喃喃地道:“难道真没有神佛吗?”
这时,堂外炮声隆隆,堂内灯光昏暗,一束残香还在升着缕缕香烟。陆建瀛用手捂起双耳,瞅瞅菩萨,看看香火,顿时觉得头昏目眩,一头趴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他惊醒。他的儿子陆攀龙火急火燎地跑到他跟前:“爸爸,大事不好!长毛子攻破聚宝门和水西门、旱西门,已经杀进来了!”“啊!”陆建瀛忙问道,“祥厚……祥将军呢?”“死了,被石达开斩了!”“唉呀!”陆建瀛绝望地看着儿子:“你说……你说……咱……咱……们,也会死吗?”
第四十回 图苟安修宫选妃 议大计意见分歧
革命任重道远,
切莫贪乐苟安。
安常处顺顾眼前,
必成千古遗憾!
且说两广总督陆建瀛,见内城已失,情知大势已去。他五内俱焚,顿足大哭。其子陆攀龙道:“城破家亡,哭亦无用,儿保护父亲逃命要紧。”陆建瀛摇头道:“晚了,晚了!”这时,炮声愈来愈响,喊杀声越来越近了。陆建瀛乘其子不备,拔剑自刎。
一八五三年三月十九日,太平军攻破旧皇城,占领了金陵。城中大小官员四十六人,皆死于乱军之中。太平军歼灭清兵一万三千多人,缴获大小炮五百余门,火枪四千支,各种兵器五万余件,火药六千箱,骡马近万头,各种衣甲堆积如山;得宫银二百四十多万两,米面数万石,绸缎数千匹,金银财宝难以数计。这是太平军出师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
金陵城内百万人民,欢呼雀跃,拥上街头,敲锣打鼓,鸣放鞭炮,热烈庆贺。
经石达开安排,太平军举行了隆重的入城仪式。百姓们都聚在旱西门通往总督衙门的街道两旁,想看看天王。突然。礼炮响了,太平军从旱西门外开了进来。只见在最前面有两队太平军鸣锣开道,维持秩序。紧接着是全套仪仗,后面有三位头裹嵌宝黄巾、身披黄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在他们的后面,是一乘由三十六人抬着的黄缎子大轿,轿帘紧闭,有几百名金甲武士护卫在左右,后面是无数的文武官员。接着就是一列列炮营、土营、陆营、水营的大队人马了。
老百姓问了维持秩序的太平军,才知道那三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就是东王、北王和翼王。坐在黄缎大轿里的是天王洪秀全。因为轿帘闭得很严,没有看到天王。
太平军入城后,立即着手修整街道,清除垃圾,修固城垣,肃清敌兵,成立衙门,增添战具,维持治安,加强城防……足足忙了一个多月。
且说天王洪秀全,自从住进总督衙门,就没有过问政事,把一切国事都交给杨秀清了,他一直呆在总督衙门里忙一件事。什么事?修天王府。
他命殿左一指挥蒙德恩担任监工,此人是洪秀全的同乡,该人十分机警伶俐,善于察颜观色,见风转舵,颇得天王欢心。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让他负此重任。蒙德恩受宠若惊,求之不得,自然格外卖力。经天王同意,决定在总督衙门的基础上进行扩建。他先找人设计了一份建筑图,计算了所需用的器材和原料,招募各种匠人万余名。昼夜施工。为了省事,他决定一切所需材料,均取自明故宫和各大寺观,该扒的扒,该毁的毁,管他什么名胜不名胜的,一点也不心疼。不到两个月,就修得初具规模。
天王洪秀全在蒙德恩的陪同下,到天王府巡视了一番。只见这座新天王府,方圆十里,墙高数丈。大门向南,门上挂一块金字横匾,上刻“真神荣光门”五个大字。这头重宫院,叫“太阳城”。走近二门,抬头一看,门上题为“真神圣天门”,左右设有钟楼、鼓楼。走进二门,蒙德恩说:“这里就是‘金龙城’。”洪秀全点了点头,只见内设东西朝房二所,正面一座大殿,名“金龙殿”,尤为壮观。绕到殿后,就是内宫和后宫了。蒙德恩说:“只因工程浩大,时间短促,妃嫔宫和御花园尚未建成。臣弟当从速督建,天王指日就可受用。”天王满意地笑了。
蒙德恩不但是总监工,还是一位总采办,他想尽一切办法,从金陵各处搜罗各种古玩。这样,历朝珍品,名人字画,奇珍异宝,源源不断地送进天王府。他还不择手段,挑选了苏、扬美女一百多名,送给天王,充做嫔妃。洪秀全一概不加制止,反而乐得受用。从此,蒙德恩越发红得发紫了。
洪秀全住进天王府的头些天,还觉得很别扭。他目睹周围的一切,感到和过去大有天壤之别:轻歌曼舞取代了冲锋陷阵,笙管笛萧取代了鼙鼓螺号,钟磐云板取代了枪声炮声,女官娇娃取代了亲兵卫士,江南红粉取代了文武弟兄,山珍海味取代了糙米咸菜,锦衣绣袄取代了粗布衣冠……礼仪繁琐了,制度严格了,等级明显了,世态冷漠了。各王对他感情淡薄,弟兄们对他敬而远之。总而言之,一切一切,都从根本上改变了,好像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过了些日子,他就逐渐地从不习惯变成了习惯,而且还被这种环境牢牢地吸引住了。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这都是上帝的安排,这一切都是应该由他来受用的。他更相信,当初编造的那些神话,都是天父授意的。他更坚信,他是天父的次子,是普天之下的大救星。因此,他觉得自己的身价,比任何人都尊贵。他甚至毫不怀疑,自己的一言一行,以及各种各样的想法,都是出自天意,是任何人也驳不倒、改变不了的。他想:历代皇帝,都称自己为“天子”,我乃天父的次子,我才是天经地义的“天子”啊!天子要有权威,那么,我有没有权威呢?为此,他不止一次地做过试验。你看,他咳嗽一声,就有很多人跪倒请旨;他的脸往下一沉,偌大的宫殿就顿时鸦雀无声;他只要说一句话,成百上千的人就忙作一团,疲于奔命;他把桌子一拍,人们就汗流泱背,跪倒请罪。他想:照这么说,我叫谁死,岂不谁就得死吗?唉呀,这真是天威凛然,神圣不可侵犯哪!他现在,真正体会到权的威力了。
前些天,他发下一道诏旨,提拔任用了一大批文武臣属。其中有:
天官正丞相秦日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