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有德那个缺德鬼……姑娘见到就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穿过小门,走进方才的迎宾室。只见二姑娘坐在椅子上,满脸愠怒,左边的发髻打散了,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春柳正拿着一块手绢擦拭着头发。秀芝端着水盆站在旁边,站姿很恭敬,然而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天工绣房的迎宾站在旁边,欠着身子,满脸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阮二姑娘,忘记跟你说,我们后院养着很多鸽子……”
阮碧越发好奇,问:“这是怎么了?二姐姐。”
二姑娘愠怒地横她一眼,不说话。
迎宾陪笑着说:“阮五姑娘,方才阮二姑娘听说你跟云英姑娘去后院,所以也要去找你们,只是我们绣坊后院养着很多鸽子。所以她一到后院,就有一只不长眼的鸽子飞过来,撒了一泡屎在她头上……真是对不住了。”
一个名门闺秀时时要保持仪容整洁,头发被鸽子撒了一泡屎,虽然不是她的错,丢人现眼是肯定了,而且十分晦气。难怪二姑娘如此恼怒。阮碧心想,有德果然是个缺德鬼。虽然极力按捺,到底笑意浮上了脸颊,调侃地说:“嫂子不要自责了,这原不是你的错。许是那只鸽子也是听说我家二姐姐的名号,紧赶着过来看一眼的。”
在场的人都忍俊不住笑了,就连春柳都憋不住,脸颊肌肉微微颤动。
倘若是个聪明的,趁机自嘲一句也就下台了,但是二姑娘心高气傲,觉得太过丢脸了。又觉得大家是笑话自己,越发地脸色铁青。只是不在自己府里,不好发作。见春柳偷笑,狠狠地瞪她一眼,夺过她手里的手绢说:“去,把三姑娘和四姑娘叫回来,这都快午时了,得回府里了。”
春柳连忙跑出迎宾室,到旁边的作坊里。
四姑娘和一群绣娘互相交流心得,正说得高兴,听到春柳来唤,颇有点不情不愿,但看时辰,也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只得和三姑娘一起回来。迎宾又再三对二姑娘表示歉意,这才恭敬地送大家出门。
阮碧不想跟二姑娘同车,便早早地坐上第二辆马车,谁想自己刚进去,二姑娘跟着钻了进来。等马车一动,她就盯着她,迫不及待地问:“你方才去哪里了?”
“陪云英去看望同乡姐妹了。”
“她的同乡又不是你的同乡,有什么好看的?再说看望同乡还要去后院吗?这是那家子里的规矩呀?”
阮碧懒的理她,转眸看着窗外。
二姑娘得意地说:“答不上来了吧?我就知道有诈,故意把我们支到作坊里,自己跑到后院,看什么同乡呀?多半是看见不得人的东西。否则怎么又跟上回天清寺一样,见完人后一身春风。”
听到这句话,春柳偷偷看阮碧,见她脸颊微粉,眼梢含春,果然比平时看着还要秀美几分。
二姑娘见阮碧还是置若罔闻,心里的怒火噔噔噔,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肯定是见大胡子了。”
阮碧也不得不佩服她的直觉,嘴上却轻描淡写地问:“什么大胡子?”
“就是天清寺那回站门口一直看你的大胡子。”
“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姐姐上心了。”
“你敢说你不是。”
“我就说我不是。”
见她脸色如常,神情口角一点风声不露,二姑娘无计可施,忿忿地说:“你就嘴硬吧,早晚我会查到他是谁的。真是不要脸,刚勾搭上顾大少爷,又勾搭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一脸的胡子,跟猩猩一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她这么说晋王,阮碧心里恼怒,冷哼一声说:“二姐姐尽管去查吧,不过可别杯弓蛇影、风声鹤唳,莽里莽撞的,弄得天怨地怒、人嫌狗憎,大白青天的下泡鸟屎给你。”
二姑娘又气又羞,脸色惨白,眼睛却红了。
“说句实话,我真看不明白你,正儿八经的一个阮家嫡二姑娘,论出身,京城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前人后,谁不夸你一句,正宗名门闺秀。可是你呢?非要揪着我不放,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非要自个儿往下三滥走。天清寺里你撞个头破血流忘记了,如今连鸽子都看不过眼,撒你一泡屎,你还要不知悔改吗?再说你恨我,这真是天下第一大荒谬之事。我究竟跟你有什么恩怨?杀父之仇,还是夺夫之恨?要说恨,也该我恨你才是。年初延平侯府赏梅,你非但不维护我,还跟着别人一起瞎起哄,害得我一命……差点一命呜乎。”顿了顿,阮碧吸口气说,“那日定国公府菊会,谢明珠和韩露咄咄逼人,若非我帮着你,你就露馅了。你非但不感激我,还叫嚣着要报复我,便是因为顾小白帮我捡了一下花钿……”
听到这里,二姑娘只觉得刺耳万分,嚷嚷着:“关他什么事,我又不喜欢他。”话是这么说,心脏却象一把剑刺穿,拔凉拔凉的。又闻到发间挥之不去的鸟屎味道,隐隐觉得自己果真是人嫌狗憎了,眼眶便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