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四个浴霸只有一个还有用。残存的光热没让慕寸心感到一丝一毫的温暖。窗户上的玻璃缺了一角,冷风呼呼从残缺的小洞灌入,在她的皮肤上升起无数鸡皮疙瘩。她觉得冷,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套上睡衣就出去了。
母亲已经给她煮好了一碗阳春面。那面油光水滑的,上面还漂着点点葱花。慕寸心中午在梁妮家里随便煮了点东西填肚子,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咋一看那碗面就很有食欲。
她一屁股在老旧的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就大块朵颐。
柳含烟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念叨:“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家吃饭要斯文,不能嚼出声,你怎么就是做不到呢?”
慕寸心早就习惯了,完全不放在心上。眼神瞟到柳含烟又买了一件新的貂皮大衣,心里当时就涌现出许多无力感。
心累!
不过她也早就习惯了,柳含烟本就出身名门,从小家境殷实,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结婚后父亲更是宠得有天上没地下的,奢靡成性,挥霍无度。借用好友梁妮的话来说就是骨子里糜烂了,压根改不过来了。
在她看来,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个矛盾统一体。明明这些年日子过得拮据又拧巴,可她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被丈夫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手里只要一有钱就流连于各种奢饰品专柜。她分明出生名门,从小的言传身教要她做一个高贵端庄的女子,可是她对奢侈品却有着与生俱来狂热的喜爱,是那种就算下一顿会饿肚子也要买名牌包的女人。
因为这个慕寸心跟着她没少吃苦。
即使这些年母女俩颠沛流离,她骨子里大家小姐的观念依然根深蒂固,没有受到丝毫撼动。
因此她看到女儿大大咧咧的坐姿更加不满,“心儿啊,坐要有坐像,你给我坐好起来。”
慕寸心早就习以为常,仍旧不为所动,屁股都没有挪一下,只顾着嘴上动作。
柳含烟无奈只好任由她去。
慕寸心瞬间觉得耳根清静了不少。
那碗面吃到最后就剩下了汤。慕寸心将碗推到一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表示自己吃饱了。
坐在椅子上消化了一会儿,慕姑娘自觉地收拾起碗筷,根本不用柳含烟开口。
柳含烟表示很欣慰。
趁着慕寸心收拾碗筷的这间隙柳含烟告诉女儿:“你师父昨天打了电话过来,让你抽空去一趟寺里,你有好一阵子没过去了,他放心不下你。”
慕寸心点头,“知道了,等我得空了就过去。”
柳含烟见女儿难得配合有些许诧异,但也没有多问。
慕寸心将碗拢好放到洗水池里清洗干净。忙完这些出来发现柳含烟已经进了自己房间。
慕寸心从包里拿出一打纸币推开母亲房门。柳含烟正戴着老花镜看《红楼梦》。看到她进来当即就放下手头的书。
慕寸心走上前去,将那打钱放在书桌上开口说:“这些钱你先拿着用,不够了我再想办法。”
柳含烟轻瞄了一眼,估摸着也有两三千的样子。她将老花镜摘下问道:“你又去兼职了?”
慕寸心垂着眼睑不说话,默认了。
柳含烟伸手将那叠钱用力推开,声音突然就沉了下来,“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去兼职好好读书吗?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慕寸心抬头语气轻柔地宽慰:“是校内的兼职一点都不累。”
柳含烟的眼神犀利地扫过女儿那张较好的瓜子脸道:“你长成这样去兼职合适吗?你这双手是拿来画设计稿的,不是让你拿来端茶递水,收拾盘子的。”
“况且你师父不是会每月给咱们汇钱吗?你还去兼职作甚?”
这句话彻底踩到慕寸心的痛脚,她随即就甩了脸,“我长得好看怪我咯!还不是你生的。谁规定女孩子长得好看就不能兼职啦!何况我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付出劳动,得到我应得的报酬,这有什么错?”
“我不去兼职这家里的开销怎么办?你的药费谁来付?你还当是以前啊,我爸出去一趟,和人玩几局牌就有源源不断的钱飞到咱们家。你怪我去兼职,我不去兼职难道等着师父每个月给我们娘俩汇钱吗?妈,师父是惦记着和我爸生前的交情这些年才处处想着我们。难道我们就当真等着他接济,完全不为所动,心安理得么?”
“这么些年下来你怎么没有一点羞耻心呢?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些年我们拿了这么多要拿什么去还?你想过没有啊?”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拿着师父的钱买这么昂贵的衣服,你身上这件少说也得八九千上万吧,你知道你这件衣服抵我多少个月生活费吗?”
“妈,这些年你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慕寸心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给我滚出去!”柳含烟一把抓起桌面上的钱扔在慕寸心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