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蛋点点头,无奈眼皮子开始犯困,似乎存心要和厉无怨过不去,脑袋渐渐变得沉重,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点着,迷迷糊糊就听师伯念诵道:“破浊念,是为显;守灵心,是为定。夫天设铜炉铸炼万灵,惟我辈矫矫不群,何也……”
听着听着,小蛋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在这安静封闭的石室里,绷紧了数日的心神终于得到了放松,将厉无怨的诵读当作催眠曲般恹恹欲睡。
其实,这不仅是小蛋体内与生俱来的“梦觉神功”在作祟。更为重要的是,他的潜意识里早对整个忘情宫产生了极度的抵触情绪。
他忘不了盛年的悲愤,忘不了淡怒真人浑身浴血的身影,更不能忘记燃烧在翠霞山巅的火,这一切都令小蛋无法认同叶无青,无法融入忘情宫,甚至无视他对自己的优待。
或许对某些人而言,能拜忘情宫宫主为师,乃是一件无上的荣耀,但对小蛋,却只不过是用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去换取罗羽杉的自由而已。
他既无法开心,也不感兴趣,往后岁月的修炼成果亦就可以预期。
起初,厉无怨以为小蛋在安静而专注地聆听,可慢慢觉得不对劲,待他定睛观察,不由火冒三丈,弹指射出一束精光,击中小蛋胸口!
小蛋啊呀大叫,身上像被蝎子灼了口,火辣辣地疼,禁不住跳将起来,揉揉眼,便看到厉无怨满面狰狞正迫视着自己。
小蛋自知理亏,不等师伯训斥,乖乖认罪道:“师伯,我错了。”忍着疼,毕恭毕敬重又在蒲团上坐下,拼命撑大眼睛,不让自己再睡。
就这样勉勉强强熬过一个上午,稍事休息后,小蛋便独自在静室里,修炼起上午厉无怨传授的三十六句“虚无越衡”心诀。
由于盛年赠给小蛋的归元吐纳法,仅能用作导气筑基,本身并无法修炼翠霞派的“翠微真气”,故此避免了他同时修炼“铜炉心鉴”后,正魔两股真气相冲相激、走火入魔的可能。
至于原本存在的那股不明不白的“梦觉真气”,连叶无青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无从识别其来历。
念及明早厉无怨要考核,半个月后,叶无青亦将亲自检查自己的进展,小蛋偷偷嚼了两根紫寒草后,勉为其难修炼起来。
果如厉无怨所言,“铜炉心鉴”初阶心法并不复杂,何况小蛋好歹也有点根基。
静坐半个多时辰,丹田内一缕灼热流渐生,汩汩游走,痒飕飕的倒也好玩。似乎,圣淫虫的精魄对这缕新生的魔气也很对胃,始终蛰伏不动,省却了小蛋的麻烦。
傍晚时分,厉无怨回到静室。见小蛋老老实实如老僧入定正在修炼,不由稍感气平,暗道:“笨不要紧,只要肯用功,总能将就。”回身往外退去。
刚迈开步,忽闻背后传来细微的鼾声,厉无怨一呆,转过头,几乎没昏过去。
这宝贝师侄哪是在入定炼气,分明睡得正香!
饶是他凶残成性,这刻也只能绝望地哀叹道:“天啊,叶师弟这是给自己收的什么徒弟?异日本门的威名不毁在他手里,我就跟他改叫‘厉无蛋’!”
冲上去一把揪起小蛋的后脖领,左手“劈啪劈啪”连抽八个耳光,低吼道:“混蛋,你真当老夫不敢动你!”
孰知小蛋此际体内“梦觉神功”正在流转,受此刺激立时错乱涣散,身躯一颤,不但没睁开眼醒过来,反而“哼”地吐出口淤血,昏了过去。
厉无怨一凛,已察觉到小蛋真气有异。他可不敢真弄死了这个不成材的混蛋,否则回头如何向叶无青交代?于是忙将小蛋放下,双掌抵住他背心注入铜炉魔气,替其疏导经脉,约束真气。
好不容易真气纳入丹田,小蛋悠悠苏醒,浑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厉无怨站在自己身旁一脸紧张,感激道:“师伯,弟子劳烦您老人家操心啦。”
厉无怨万念俱灰,先前的怒气了无踪影,心道:“罢了,我为他费心作甚?随这小子去罢,大不了今后找个机会劝叶师弟将他废去,也好过将来给本门丢人现眼。”终究,“厉无蛋”自己是万万不能做的。
小蛋哪晓得他的心思,往敞开的门外看了看,惊讶道:“天已经黑透了。”
厉无怨全没了火气,沮丧挥手道:“你回去罢,明早再来。”也不管小蛋是否答应,头也不回出了静室。
小蛋乐得如此,摸黑出了愚步斋,江南居然还在门外守候。
两人回到小蛋的宅内,推开厢房的门却是呆住了:地上桌上、柜里床下满满都是摊放的紫寒草。
小蛋愕然道:“你们、你们一整天为我弄来了这么多紫寒草?”
阿青笑吟吟端着洗脸水进来,说道:“这都是江爷的主意。他说您对咱们慷慨厚赠,无以为报,只好多摘些紫寒草聊表心意。”在小蛋看来,用那些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贺礼,换来一屋紫寒草,实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连声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啦。”
相处两日,众人对小蛋和蔼憨厚、毫无主人架子的作风,都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也都亲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