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平想了想,恳求地看着她说:“咱们不是还有些钱吗?先给我行吗?”
葛玉婷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是的,她现在是有点钱,可兴平又不是不知道这钱她是要干什么的。她的脸立刻涨得红润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是要单位的钱,还是向我个人要钱?”
“我当了这几个月的厂长,什么时候向你这个会计要过钱?单位没钱我这个当厂长的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单位有钱,局里也不会让我当这个厂长,再让你当这个会计。”
葛玉婷哼了一声说:“你还知道啊。既然是单位的事情,那你现在管我个人要什么钱?你明明知道咱们这个家只有这点钱了,你妈过几天又过生日,人家一个个都是大款,可你是个什么?就是再穷我们总得拿点钱吧?去你们家一千块钱已经是拿不出手了。还有一点钱你还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用的吗?”
龙兴平说:“你不就是请客吗?请客的事就不能缓缓吗?”
葛玉婷忍了又忍,最后啪地甩给他一张存折说:“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回家丢人我可不跟着你。”说完立刻愤愤地转身走了。
龙兴平无可奈何地看着葛玉婷,脸上凄苦万状。
老张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脸上也有着几分内疚,喃喃地说:“兴平,我……我都听见了……”
龙兴平勉强笑着说:“没事儿。这样吧,你先回去,中午之前我一定给你送去。先回吧。”
老张拖着条瘸腿走了。
兴平现在想起来,他真不该一门心思到城市里来,如果他还在河西村,即使他不参与家族企业的管理,他的知识和技术一定也会给他带了巨大的收入的,那里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可谁会想到,他现在竟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前些日子,二哥还打电话给他,问他怎么样,他说还不错,他知道自己是打肿脸充胖子。不过,工厂马上就要改制,一旦改了制,单位还会用他,那样他就要重新大干一场了。
玉婷中午不回家了,路路在学校吃。
近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玉婷跟他越来越没话,一说话就象吃了枪药。过去的妻子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可现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开始觉得奇怪,终于有一天他开了窍,那就是,他一个大男人,现在却是这样的窝囊;大哥和二哥是那样风光,可他为什么就这样?他不想依靠别人,如果他没骨气,怎么还算个男人。
可是,有骨气又有什么用?他现在想明白了,可早他妈的晚了。他发现如果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什么事在等着他。
龙兴平有些日子没上老张家了。老张的老婆不欢迎似的看着龙兴平,过去都很不错,他现在当了厂长,就把他当成了敌人似的。
“我说兴平老弟,我们老张这个样子了,你说咋办?听说你也不管,是不是?”
“兴平这不是来了吗?”老张对老婆说。
兴平对老张的老婆陪着笑脸说:
“嫂子,我和老张是这么多年的哥儿们,没有什么说的。这是一千块,你先拿着,我这……”
老张的老婆不满地拿着钱:“就这点钱?这可是一条腿啊。为你们厂子干啊干的,可你们就拿这么点钱来应付我们?你不知道,我们这可是断了一条腿啊。”
“你就别说了。我知道兴平这钱是怎么来的,兴平,我……我谢谢你。”老张的眼睛里闪着泪花。都是些穷朋友,能做到这一点谁都知道是不容易的,谁家也得过日子啊。
老张的老婆说:“干什么不让我说。你们厂现在是没钱,可是你们有机器啊,拉出去卖一台给我们,我们就再也不要什么了。”
兴平无奈地看着老张的老婆说:“大嫂,这可不行啊,床子怎么能买啊?再说我也没这个权力。”
女人就是女人,总是翻脸不认人:“你不是这个厂长吗,把你们工厂能卖的都卖了,大家一分,散伙了也捞个够本。如果不听我的,我保证你们到时候连哭都来不及呢。”
“大嫂,我可不敢这样做呀。”
老张的老婆又勃然变色:“你不听就给我们拿钱来。你们这些当官的个个都肥了,就让我们这些工人遭罪。我们也不是讹你们,我们腿上的伤是真的吧,这可是给你们卖命落下来的啊。”
老张冲着老婆喊道:“你快行了吧你。这点儿钱还不知道是兴平怎么弄来的呢。厂子现在怎么样跟兴平没关系。”
龙兴平听到这句的话真感到心里一阵温暖,他觉得有人理解他,他的心里要好受多了,他攥着老张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兴平,我闹,可我不是闹你。我是闹我们这个单位。我知道,过几天我们就连个厂子也没了。没了厂子,我就是想找人发火也没人来听我的了。兴平,我跟你说,我这腿也没什么大事儿,我想弄点钱,弄个掌鞋的小摊儿,好歹也能弄点吃饭的钱不是?你就别怪我了。”
龙兴平喃喃地说:“我不怪你。”
龙兴平说着拍了老张一下肩膀,感情有些控制不住了似的,猛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