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县长没喝多吧?”胡莹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她对吕永举的敬佩,不是吕永举的官位,而是吕永举不仅是清华大学的骄子,还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生。但胡莹总感到一个这样高学历的人,竟然想着当官,屈了人才不说,美国的文化是白学了。
“没没,我过来是沾沾我老领导的福气。”
“永举,来,坐。你可别这么说。”
吕永举坐下又说:“我还想听听你跟我们美女作家谈了些什么。”
华长利说:“和作家当然是谈文化啊,我这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去抓文化,还要补习一下功课呢。”
吕永举抓住了胡莹的手说:“你用好这样几个有文化的人,那你就是有更高文化的人,谁敢一下子就把我们的作家提拔上来,你就敢,但这样做是绝对正确的,在我们宁古,就没有一个比我们的苗局长更有才的女人。”
胡莹赶紧说:“现在可不是说我的时候,还是你们谈吧。”
胡莹刚要走,华长利说:“你别走,正好吕县长来了,咱们谈点事儿。”
胡莹就没走,吕永举说:“天龙老弟,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你,以后你虽然不再是我的班长,可我还真舍不得你。你就是到了石江,那是副市长,还是管着我们,虽然不再管经济方面的事儿,但文化上的事儿也不是小事,有什么需要交待的,尽管吩咐。”
华长利摆摆手,他刚才想起了一件事,道:“那年我们为了减少财政开支,把县歌舞团的编制给砍了,这些人都在干什么?”说着就看着胡莹。
胡莹道:“这些人可是够惨的,他们除了跳舞唱歌,就不会别的。有的在舞厅陪舞,有的在教学生。我还坚决反对砍掉这个团,这可是我们县最后一个艺术团体了。可你非砍不可啊。”
华长利看了看吕永举,这是当年体制改革,减少财政支出做出的决定,许多地方想砍也砍不动,这些唱歌跳舞的人,毕竟都是些没什么门路的老实人。
华长利苦苦一笑说:“现在看来我们做的有点过头啊,这个团还参加过中央电视台的演出吧。”
“是啊。那些跳舞的演员离开的时候都失声痛哭。有的就说,县里想砍的地方多了,到头来只砍了我们这一个单位,谁让我们就会唱歌跳舞,没有别的本事?”
胡莹说的话虽然看上去像是轻描淡写,但华长利听了后,觉得像是暗中打了自己一下,也知道胡莹说话并不怎样考虑他的感受,只是有啥说啥。不过,改革的确是摸着石头过河,现在看来,是有不少偏颇的地方。大刀阔斧在有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一富遮百丑,经济上去了,其他的方面就是出现了某种失误,那别人也不会计较。
“那是第二轮改革哦,还是砍掉几个吃财政饭的单位的。”吕永举说。
“但其他的单位只是减掉几个人,只有歌舞团是整个单位都连根拔掉。”华长利纠正吕永举说。
歌舞团那些人也真是悲惨,吃散伙饭的时候,胡莹被约到场,其实这些大多数还是些年纪不大的人,没什么赚钱的本事,也不知道该怎样赚钱,在团里的工资都不高,为了艺术,在苦苦追求着,吃散伙饭还是AA制。胡莹自己掏钱请大家吃了这顿最后的晚餐,虽然这个单位没权没钱,但在许多人的眼里还是神圣的,最后那几个女孩拉着团长杨月的手,哭成了泪人。
胡莹想到那一幕,就不禁伤感。
吕永举道:“也不能说错误,但那时和现在不一样。现在我们财政是富裕的县了,养几个这样的团体,也是养得起的。来,干了这杯。”
两个男人干了,胡莹坐在一边,谈到歌舞团的事,胡莹就非要了解一下华长利在这个时候谈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华长利郑重地说:“那就这样,你考虑一下,能不能恢复县歌舞团的编制,让这些就喜欢跳舞的孩子再回到舞台。一个城市或者一个县城,的确不能光是盖大楼修马路啊。”
“是啊,形势变了,我们的思路也要更着转变啊。”
华长利喝了一杯酒后感慨地说:“也许这些年来,我们对改革开放的成绩做了过多的赞美,也只有这几年,许多人才开始反思这些年在取得成绩的同时,是不是也丢失了些我们本不该,甚至还是我们应该好好珍惜的东西?”
“是啊,是啊。”吕永举一个劲地附和着。
胡莹说:“如果不是去当这个副市长,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反思的吧?看来站得高就是看得远啊。”
华长利看着胡莹,未知可否地微微一笑,胡莹也低下头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