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了么?”自然垂落的双手不自知地握紧,她轻声低语,问得小心翼翼。
屏风后安静得连一丝轻巧的呼吸都不闻,但盼妤尤其有耐心,只是这耐心并未维持多久,当相同音调的询问又无回应,那股慎微卑怯的情绪里终于露出几丝焦急。
“那,我进来了。”潋滟郁色的双眸微暗,她闪身很快越过眼前的阻碍。
自地面向上纵耸的铜门最先映入眼帘,第二眼,床边沿不恰时显露一小截乌黑发顶。
盼妤硬生生呆愣数秒,瞳孔晕圈霎时紧缩,醒神后急匆匆就往那个方向冲。
她跑得太急,步伐生乱,腿猛地磕碰到床榻边角,痛得她禁不住咧嘴落下几滴泪,待看清门周遭场景后,那张美艳的脸庞变得越发仓皇扭曲。
盼妤脚步乍停,强行抿退眼眶一圈灼热,视线受到冲击后出现少顷木然。
她反应迟缓看着脚底那抹熟悉的玄黑,自下而上盯准,恍然看清是薛纹凛微曲了一条长膝,他半边背部侧靠在床沿,一手虚虚撑在地面,冷白的五指正轻轻发颤。
再往上,那张往日凌锐迫人,如今昳丽动人的面容,隐在微收低垂的尖瘦颌面,由轻微起伏的单薄胸膛传递出一股惊人的脆弱。
“凛哥!”盼妤慌乱靠近着低吼,双膝遽然在他近侧跪倒,指尖怯怯触碰着他的身体。
薛纹凛猛地一震,鸦黑的睫羽颤巍巍抬了抬又放弃,只从喉咙溢出几下咳喘。
“别嚷,咳咳,我,只是,有些累,密道——”
他下意识低低喃语,另一侧垂落身侧的手努力朝前方指了指。
盼妤急急哦了两声,听他尽管说话低弱,好在神志还算清醒,自己这口横在喉管憋半天的气终于吐匀,“我知道,我马上关。”
薛纹凛身份隐秘不便常在大帐出入,最折中又安全的法子就是将他保护在近侧,从大帐向外统共三条通道,一条通往暗卫营帐,一条通往营外,一条就在这间辅营之下。
薛承觉来时就用老内侍做好幌子提前安排妥当,薛纹凛不喜时时有人护卫跟随,原本最是乐见其成,只是不料风波频起,身子尚没养好到可以独自待着。
薛纹凛闭目又歇了一会,听到铜门阖拢的闷响懒懒抬起眼帘。
湿津津的光影里,女人的身姿玲珑灵巧,行动利落干脆,丝毫看不出久居深宫的养尊处优,他怔怔任凭目光散溢,直到盼妤拍拍手掌转过身。
“凛哥,怎么了?真不叫谷主来?”她自隐居济阳城后似很习惯不施粉黛,即使如此也遮不住五官深秀清丽,此刻这张脸上布满焦灼,眼神里更是忧思盈聚。
薛纹凛正在承受这股眼神的凝视,只得将背部挺直几分,正经提了口气,低沉轻缓的语调带着明显宽慰,说话的确利索多了,“我说了无妨,当下情形不便叨扰谷主。”
这是二人相处时薛纹凛头一次自称“我”,因他不自知的放松,盼妤心底顿然漾起一丝浅浅愉悦,旋即领悟到后半句时蹙眉疑惑,“谷主特地为你入营,还有什么不便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