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随话毕起落一阵短暂窸窣,很快恢复平静。
入耳傲骨铮铮,盼妤不自禁产生错觉,就好像这群村民前几日的畏怯、适才的杀意并非真实而是一场梦境。
对方仅寥寥数语,是多年怎样的遭遇,令村民们不约而同变换出完全相反的心境和姿态?
“生的痛苦与死的干脆,他们倒会选。”司徒扬歌刻意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盼妤稍稍振作精神,自黑暗里准确擒住薛纹凛的衣袖,悄声耳语,“我去看看。”
薛纹凛按捺住袖边缘微凉的手心,轻声道,“勿动,山中动静这般大,那些人定有准备。”
她顿时皱眉,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洞口亮点在增多,滚石从山上掉落,这么大的变化,对方不可能没发现。
所以才猫着不敢现身?
“他们是谁?听声音竟没认出来?”盼妤一问,有人便知道是问谁,自己自动接话。
“这群人只是日常扫动外围,我推测,是那丫头搞的鬼。”彩英冷冷地道。
盼妤沉吟,“她父亲手中的信号烟已被销毁,莫不是家中还有藏匿?”
两人交头接耳正热烈,冷不丁身前有个声音没头没脑地响起,“藏好。”
什么意思?谁在说话?
盼妤听得发怔,倏地被感到裙中腰带发紧,兀自被拖着往后方阴影藏了半步。
她差点失去平衡,却还是禁不住向后歪倒,但转念一想,便半激动半感叹地听之任之。
除了薛纹凛,同伴中无人会这么对她了。
身体被生生拖曳了两步,她感到肩胛骨凸起的位置触碰到了对方单薄的胸膛。
对,就连轻轻触碰,她都自动肖想是清瘦单薄而又虚弱的。
头顶吹了清浅的吐息,感官已经被放大到,发旋沐浴气息后正微微发热。
“凝神,要保护好自己。”那股气息均匀吐纳,汇成这样的叮咛后,蓦然令她灵台清明。
盼妤这才辨得,方才让她藏起来的是村民。
耳廓尽情吸纳着幽深黑暗中的微风,风声携带了愈加浓厚的销烟气息。
此刻,她心中盛满了无限温暖,继而仰目前方,仿佛看见又似以为错觉,那前方一路向夜空高歌,投射出越来越多束如蜂巢般细碎的光。
盼妤渐渐感到心灵不断回复奇异的平静。
平静过后,她在村民沉默又默契的人墙后,再一次因为自己独断独行的欺骗而自我原谅。
薛纹凛竟为这欺骗而有了生气的情绪,而此番先斩后奏或许才能被大家挣来更大生机。
她绝不敢让思识过分徜徉,也敏感地觉察人墙后诡异的岑寂。
更贴切得像死寂,再没有争执和对立。
恰时,一阵自然风吹起山腰的树浪,盼妤骤然自风行尾巴上嗅到一丝奇异的味道、
也,十分像火药的味道。
“糟了,趴下!”彩英在她身旁抬声狂喊,声音尖锐,响彻夜幕。
漆黑瞳孔倒映出的光亮如白昼,盼妤尚在惊惶眼前一阵白茫茫,几乎同时,她背后徒然升起一阵炙热的巨浪。
她浑身微僵,就在下一秒被身后重重扑倒。
她真的只是,恍惚了那么一刹那——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