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妤越神游心情愈佳,竟还聪明地将火折子特地撇在一边。
其实薛纹凛好不容易站起来后一味头眼昏花,眼皮开阖所见的差别就是看见白光和漆黑,其实正经什么都看不清。
他被搀扶着走了几步,强行喘匀吐息,四肢活动开后身上反而添了几分力气。
眼前影影绰绰竖着两个人影,薛纹凛先是眯眼随意看了一眼,蓦地浑身一僵。
“凛哥?怎么?”
薛纹凛蹙眉想让她噤声,却听云乐冰冷的声音近在耳侧,“太迟了,有人来了。”
“是不是先锋营到了?”盼妤看不懂两个男人的奇怪反应,云乐也就罢了,薛纹凛也似是防备十足。
“凡军营合拢都应提前对应暗号,既是派出军队,更不得少。此番突然袭临不是好征兆。”
云乐退后了两步,“你出现先戒备,我照应王爷。”
彩英省了点头,抄起长鞭就探身出去。
二人无言即行固然是配合默契,却令盼妤心生异样,说不清羡慕还是奇妙。
他在送自己女人去冒受伤和牺牲的险,一个做决定时丝毫不拖泥带水,一个执行命令毫不犹豫,他们之间,这到底是算情深还是情浅。
她自问无果,心底很快沉甸甸了一下,因为自己对薛纹凛似乎从来就做不到这点,又只能在当下略略悲伤那么一瞬。
“我来背王爷,夫人跟在我后面。”
“听他的。”薛纹凛极轻地咳嗽两声,双臂迅速搭到云乐的肩膀。
她不敢再问,跟着前面负重又脚步极快的青年闪身出了洞。
三人离彩英在朝相反方向在行进,即使脑海疑问不断,盼妤也仅是刻意放轻了呼吸。
“王爷想必也看出异样,既来寻我等,绝不会烟弹不现、暗号不闻就出现。”他这分明是说给盼妤在听,“却也不是山里的埋伏,这点我倒有数,彩英只负责声东击西,会与我们会合。”
她憋紧了呼吸,语速简快,“会是谁?我们去哪?”
“不好说,先下山。”
盼妤嗯声。她早熄了火折,渐渐能与云乐脚步齐行,耳旁听到的吐息深浅明显不一,她又忍不住偏头,模糊看见青年高大背上负着的黑影,安静得与这片绿林和岑寂融为一体。
天空隐隐泛青白,正好到暗暮转黎明的临界,视线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却反而更加糟糕。
他们穿行在逆跑的微风里,被影影绰绰的形影重重包围,极像身陷在鬼魅连影乱舞的地狱。虽知晓是枝丫灌木,盼妤的心底仍不自禁微微起了战栗。
她轻甩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一晃神发现云乐的脚步蓦地停了。
“云乐,别往前!”身后传来彩英轻灵清脆的高喝,声音大得惊醒了林中休眠的飞鸟。
粗嘎声扑棱声交替从头顶窜起,一阵忙乱的惊叫和翅膀震动后,他们眼前凌空出现了许多火点。
云乐将薛纹凛放下,语气冰寒,近乎阴恻恻地道,“今日要大开杀戒了,您退开。”
“你只有一个帮手,所以不能死。”盼妤看到薛纹凛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看不见表情,但语气像极了送少年将军出征打胜仗的王侯。
云乐侧首看向不断腾起飞掠而来的媳妇,咧嘴笑笑,“平日我们能真正练手的太少。”
“啊?”盼妤怔忪不解,竟疑惑出声,自己也觉得丢人,赶紧抿紧嘴。
彩英柔和向她解释,“我们从小学的就是如何杀人,不伤不害,杀人最省时省力。”
她轻松说完,就像谈论了一场天气。
盼妤对这些并无兴趣,是伤人是杀人都罢,只要确保薛纹凛安然无恙就行。
她嘴唇翕动,两片赤红碰了碰,终究没把话说出来。
若不说,这二人也应心领神会,若说了,薛纹凛反而会认定自己假装情深。
唇面瞬时安静,终化作嘴角苦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