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
男人将痰啐进灌木丛,漆黑如影的树丛回应了窸窣轻响,仿佛午夜鬼魅的吟唱。
他回应响声就是肩膀剧烈地抖了抖,往后几步退到云桥旁,眼神里装满狠辣,但掩不住残留的恐惧。
同伴循目而望,从黑暗里什么都没看见,推搡了他一把,粗声粗气呵斥,“又怎么了?你今夜脑子到底犯什么浑?”
整出动静的男子狠狠抹了两下脸,一声苦叹,“越接近换防日越发心神不定,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担心着担心着,不知不觉就到今夜。”
“结果呢?平安无事。你恐怕老毛病犯了是不?总想些还未发生的事,上头也没着急,轮得到你操心?”
男人原地来回急切踱步,“换防就是贼人进出山最好的时机,往昔没这些幺蛾子自然不打紧,你还不知道刑堂的手段?听说连云首领都因着此时被关了禁闭!”
同伴沉思少顷,蹙眉斜他一眼,“干我们什么事?只消拼死守住这出入口便是。”
男人并未得到安慰,而是抬首望着当空皓月,继续沉沉叹息。
“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了。”
同伴见状嗤笑,不再理会但也没有走远,反而对周遭更添几分戒备和警惕。
“有,有人来了,还没到正点时辰,谁在那!站住!”
少顷,男人忽而遥指一方惊呼,同伴心神凛然,看着杯弓蛇影的男人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但他不敢有失,只得第二次顺着男人朝指向凝望。
这番目光对视后,自己背后霎时就惊起了一层黏湿的冷汗。
三张兽形脸孔像鬼火般悬浮在半空,自幽深黑幕里露出轮廓向二人愈加靠近。
野兽纷纷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口,雪白的獠牙,铜铃般大的瞳孔裹挟着森森寒意。
他不觉退到同伴身边,这个一直疑神疑鬼的青年浑身发抖,上嘴皮和下嘴皮正疯狂打乱架。
“啊啊啊啊————”他再也承受不住心中惧意,狂叫着贴紧墙壁,背后隔着百丈云桥,他双手蹭在云桥落到地面的半边锁链上,侧首害怕地闭紧双眼。
“闭嘴!别丢人了!”同伴并不比他有多胆大,只是较鬼神之说还有所迟疑,这场面虽惊悚无比,但责任令他忍耐着看到了最后。
当看到第四张面孔出现后,他慌忙阻止这丢死人的鬼叫。
“彩英首领!”
彩英满面肃穆,眸光深泛冷意,听到这颤巍巍的呼声,瞳孔木然转动,反倒向靠近云桥边的男人看去,“密境堂的‘羌姆’面具,没见过吗?”
“是是是,我们常年守在入口,脑子一时也钝了,再说今日非同小可,贼人也没消息,紧张过甚才至于此。”
“没什么异样吧?”见男子羞愧走近,彩英转移视线,四顾看了看问道。
“一切尚无异样,只是,首领这是为何而来?”
彩英让出身位,将三个面具人推上前,“今日老夫人还有重要安排,为防止贼人乘机出山,我特地来监守换防。”
自感丢人的男人此刻更恨不能隐身起来,更别说张嘴,只敢悄悄撩眸打量那所谓的“羌姆”面具。
若说山中还有不识“羌姆”面具之人,只怕太不学无术了。
他方才也真是怕红了眼,一时恍神竟没辨识得出来。
三年一次遴选考试,优异者获准出山时皆要戴上面具,意味从此山中山外两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