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纹凛双手垂到腰际,夜行衣顺势掉地,露出里间内衬。
那一瞬千钧一发,决定生死。
内衬裸露的同时,男人背后倏忽翻涌逼近尖利刺耳的蜂哮,这异动重新吸引回了水中人的注意力。
薛纹凛徒然冷笑着说出第二句话,“我现在,要送你上路。”
那人脸上顿显错愕,大约不信薛纹凛不下水还能杀自己,虽反应迅速欲下沉身体,却仍是迟钝了数秒。
这数秒,就是生死代价。
薛纹凛蓦地匍匐倒地,张嘴吹动鸣笛,同时软剑出腰勾住目标脖颈。
对方一个猝不及防,如泥鳅般滋溜挣脱了控制,但下一秒,头顶落下莫名天外飞物,牢实卷住头颅。
“啊——”视线受阻,浓烈的血腥味贯穿五官,水中人仓皇地甩了甩头,被刺激得下意识发出低吼,耳廓更被徒然临逼咫尺的巨大刺鸣声震得簌簌直颤。
先是头顶传来剧痛,旋即,他忽然明白了薛纹凛如何执手杀戮。
“啊——”这才是真正反应过来后的惨叫,刻骨铭心传递着绝望的呼啸。
薛纹凛的心脏噗噗直跳,他一面鸣笛不休,一面伏倒在地安静等待,上半身密不透风被沾过药粉的袍衣包裹住,这样才能确保不当那群畜虫的口腹食。
水中,振起的半身伴随着嘶哑的惨叫声疯狂扭动,头颅上缠绕了薛纹凛争分夺秒抛去的内衬,上面涂满鲜血,是那团黑雾疯狂追逐的缘由。
少顷,湖面惨叫声逐渐微弱,水中伫立的半身慢慢塌陷,直至周遭恢复静寂。
薛纹凛趴着喘咳了两声,因这姿势和散溢四肢的紧张感令呼吸愈加急促。
终于得手了!难为他费尽精力与唇舌。
薛纹凛方才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方才转移了对方的那两秒注意力。
他也赌赢了,这精通内家功法的对手,若在水中定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即使离薛纹凛一步之遥也避忌不动,只因身上不黏药粉,尤为惧怕那群活物。
薛纹凛保持着匍匐的姿势歇了一会,异常艰难地重新套上了袍衣。
等正儿八经缓过来神,远处盘山道上居然又重新起了微弱的骚动。
薛纹凛不敢再耽误,勉力涉水到桥拱的曲面。
山中人心思朴实,密境常年安定无虞,是以机关造得并不十分隐秘精妙。
薛纹凛凭借对前朝内廷的了解研究,很快找到了惯用的机关手法。
那曲面凸起的喷水龙头一经扭动,从湖底向湖面顿时贯穿一股地心崩裂般的闷震,轰鸣声接二连三,引发的浪涛争先恐后地拍打着湖岸。
一次、两次、三次,波涛拍着拍着威势减弱,而湖面水位也肉眼可见地下降。
薛纹凛抚胸狠狠喘息了一阵,蹙眉不耐地扯下面巾。
他眼前,一座金字木塔自湖底砌垒,暗影的尸体被下沉水位自然推落在塔腰。
塔中心耸立着一根高杆立台,只够一人站立,四周烛光明亮盈烁,台上置着一只宝匣。
视线落到脚下,薛纹凛望着狭长陡峭的石阶梯,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