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酒的行事风格看来,那组织里不乏邪门歪道,姜文竹既敢说得,应是有兑现办法。他那日出了地牢,当机立断便向何嘉淦递了拜帖。
比起何嘉淦来此对自己不利以及这员使者本人的安危,攻破姜文竹的阴谋对庄清舟来说更加重要。
这两个上下级一直未曾有机会正式会面。庄清舟每日在刺史府手忙脚乱,暂时没有精力钻研这小皇帝的耳目真实目的是作甚。
原本可能尚存揣摩的心思,如今见顾梓恒遣了精锐来,庄清舟自己倒越发破罐子破摔了。
人在兵就在,但凡这家伙能有一丝用处,千难万难也要留住了。
庄清舟不禁寻思,这古板老儿冒险来到城中,却也真沉得住气。
他是一刻都不曾打听案子细节,恍若对抓住凶手不甚担心,也不很急切,整日在客栈流连闲住,偶尔宁愿猫去隔壁找文周易下棋喝茶吹牛皮,颇是惬意。
不着急正式在刺史府亮明身份,仿佛是何嘉淦单方面的考量,至于是为何,庄刺史一万分无所谓。
如今,这变故似有箭在弦上之势,庄清舟嗅觉敏感,本应主动打破沉寂,却见身旁主座之人一副高深莫测之相,当下决定按捺不动。
何嘉淦坐在主位上,一手捧着茶碗,一手举着茶盖,一阵清香四溢,迷离的白雾腾空袅袅,将将遮住他的表情。
文周易发出的质疑来自他的默许,他埋头喝茶,不发一语。
庄清舟在打量着别处。
此刻,玄伞正身姿笔挺、满脸整肃立在文周易身后,他能感受到主座上那道目光落定在自己,只一味装看不见。
一时无人说话,庄清舟毕竟被问题点名,他将眼神回到何嘉淦身上,终于启口,声色平平却含了一丝往日没有的客气疏离。
“林大娘子从前也是吃过亏的人,必知她定有说到做到的把握。破解之法无非两种,一是两日后见招拆招,二是何大人献身做饵,我们主动出击。”
这这这,这怎么使得?
老师爷自然晓得阿乙那日突兀提出的诱惑之语,但这位大人在庄清舟的地盘决不能有闪失。
这与保护长官安危无关,与这二人现在的身份有关。
一个前摄政王心腹,一个天子亲信,这里头要做给外人看的戏远远大于两人当下各自的真实想法和处境。
可惜老头子心思九转十八弯,却发现真正出声反对的竟仅有自己一人,见那使者深思沉吟状,更是错愕。
何嘉淦看向文周易,突然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文周易脸上并无意外,回答得简洁笃定,“主动出击虽是冒险,总比坐以待毙强。”
何嘉淦哈哈一笑,将审度的视线倏忽落向庄清舟,“早从王爷口中听过小舟公子的大名。犹记陛下那纸上任的御今,当年还是由本官宣出。如今这次,才得我二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何嘉淦自打进了议事堂,不,是自打在济阳城落地,还没说过一句像样的开场白。
如今,倒是从这番话正式起算了。
庄清舟坐得笔直,保持着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除却听到某个名字时脸色细微变化了一瞬外,安静到近乎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