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其实也理解。
但心底也不由得泛冷。
她太年轻,身为女子,又出身贫寒,在太医署本就格格不入步步维艰,就算付出别人数倍的努力,比他们优秀,也只能勉强和他们取得同样的地位。
这些日子,在她跟前仗着资历指指点点、暗示她知趣些主动让出机会的人,也不在少数。
虽然考核只凭医术,但终究也讲人情。
这一年多以来,戚容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但依然倍感无力。
如果连陛下也和那些人一样这么逼迫她,她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谁知,眼前的天子温声对她说:“朕让他们少给你安排一些杂活,这些日子,专心温书,朕相信你的能力。”
戚容猛地抬头,似乎难以置信。
“怎么了?”
“陛下,臣以为……”
姜青姝笑,“以为朕要徇私?”
“……陛下恕罪,臣不是这个意思。”戚容连忙跪下。
姜青姝看着她,弯腰朝她伸手掌,戚容怔住,迟疑地将手搭上去,抬起头望着上方的女帝。
她说:“朕就算要徇私,也该是偏向你才对,况且,太医署只负责治病救人,当然是能者居之,若论资排辈,无人潜心打磨医术,如何能救治更多的人?”
“所以,你不必留有余力。”
戚容才刚刚站起来,听着姜青姝的话,连日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本来她能忍受,如今却双眼发热,鼻尖酸涩。
“臣明白了。”
她哽咽着,复又跪了下来,认真叩首道:“臣此生能遇到陛下,是臣之幸。”
仅此一句。
戚容起身告退,离开东宁宫。
等她走了,少年清润的嗓音才响起,“臣终于明白,为何陛下身边的人都如此忠诚能干了。”
姜青姝回头。
崔弈含笑立在月下。
青灰色的衣袍衬出如竹般的挺拔身姿,露出来的脖颈修长如玉,笑如清风,真真是对得起这“竹君”的封号。
少年温柔道:“因为陛下是明君,能以德行让他们信服。”
她没有应答,目光落在他白玉般的指尖握着的竹笛上,“你也会吹笛。”
崔弈点头,“臣通晓音律,会的乐器颇多,不仅会弹古琴,也能吹笛。”
“朕之前只知道兰君会。”
兰君燕荀。
这个人已经因为家族获罪、又大逆不道口出狂言而被关到了冷宫里。
崔弈抬脚,徐徐走到她面前,低眼认真地望着她说:“因为臣听说陛下从前时常听先君后抚琴,以为陛下只喜欢听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