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来这一套了!』月如吼了起来,『你当我什么人看。』
『我当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看。』唐子韶说∶『这姓周
的请我吃空心汤圆,你要替我报仇。『
『报仇?哼,』月如冷笑,『我不来管你的事!你弄得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白白里又让人家占一回便宜,啥犯着?』
『你真傻,你不会请他吃个空心汤圆?两三天一拖拖过去,我们人都到上海了,他到哪里去占你的便宜?』
『万一,』月如问说∶『万一他来个霸王硬上弓呢?』
『你不会叫?一叫,我会来救你。』
『那不是变成仙人跳了?而且,你做初一,他做初二。看起来我一定要去送牢饭了。』
唐子韶不作声。月如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且当初已经失过一回身,反正不是从一而终了,再让周少棠尝一回甜头,亦无所谓。不过这话不便说得太露骨,只好点她一句。
『如果你不愿意送牢饭,实在说,你是不忍心我去吃牢饭,那么全在你发个善心了。』
月如亦不作声,不过把烧饭的老妈子唤了来,关照她明天要杀鸡,要多买菜。
周少棠兴冲冲地到了元宝街,要看胡雪岩,不道一说来意,就碰了一个钉子。
『说实话,周先生,』胡家的门上说∶『生病是假,挡驾是真。你老倒想想,我们老爷还有啥心思见客。我通报,一定去通报,不过,真的不见,你老也不要见怪。』
『我是有正事同他谈。』
『正事?』门上大摇其头,『那就一定见不着,我们老爷一提起钱庄、当店、丝行,头就大了。』
『那么,你说我来看看他。』
『也只好这样说。不过,』门上一面起步,一面咕哝着,『我看是白说。』
见此光景,周少棠的心冷了。默默盘算,自己想帮忙的意思到了,胡雪岩不见,是没法子的事。唐子韶当然不能便宜他,不妨想想看,用什么手段卡住他的喉咙,让他把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过年了,施棉衣、施米、做做好事,也是阴功积德。
这一落入沉恩,就不觉得时光慢了,忽然听得一声∶『周先生!』抬头看时,是门上在他面前,『我们老爷有请,』
『喔,』周少棠定定神说∶『居然见我了?』
『原来周先生是我们老爷四十年的老朋友。』门上赔笑说道∶『我不晓得!周先生你不要见气。』
『哪里,哪里!你请领路。』
门上领到花园人口处,有个大丫头由一个老妈子陪着,转引客人直上百狮楼。
『周先生走好!』
一上楼便有个中年丽人在迎接,周少棠见过一次,急忙拱手说∶『螺蛳太太,不敢当,不敢当!』
『大先生在里头等你。』
说着螺蛳太太亲自揭开门帘,周少棠是头一回到这里,探头一望,目迷五色,东也是灯,西也是灯,东也是胡雪岩,西也是胡雪岩。灯可以有多少
盏,胡雪岩不可能分身,周少棠警告自己,这里在镜子很多,不要象刘姥姥进了怕红院那样闹笑话。因此,进门先站住脚,看清楚了再说。
『少棠!』胡雪岩在喊∶『这面坐。』
循声觅人,只见胡雪岩坐在一张红丝绒的安乐椅上,上身穿的小对襟棉袄,下身围着一条花格子的毛毡,额头上扎一条寸许宽的缎带,大概是头痛的缘故。
『坐这里!